Memo 跳了两整年摇摆舞
2023年这个五一,韩国大师Rico和Chloe来沪,给自己安排了为期三天,长度十个小时的摇摆舞拉练,颇有效果的训练体验让人非常上头,会教的人是可以把形成完整图景的每步细节拆分出来,告诉你,你究竟欠缺的是什么。
也刚好是两年前的五一,被身边的朋友安利,去上了第一节摇摆舞shim sham编舞课,此后入坑,一度十分上头,后来随着去年的春天暂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跳的越来越起劲,感到有更多值得投入精力去学去练习的新鲜内容,认定可以作为人生里相当长期的一个标签——“一个学摇摆舞的人,一个摇摆舞者”。
最近时常听到一些各行各业的方法论,令我联想到学摇摆舞的历程:听播客“得意忘形”,张潇雨讲打网球,谈由艺入道的那些心得,谈学咏春对身体的觉察体验,都让我觉得暗暗赞同。又读马慧元谈论古典音乐的书,提及钢琴家们对最无上的浪漫音乐,拆解至最细微枯燥的单元,形成肌肉习惯并且内化到身体记忆中去;讲纳迪娅·布朗热如何教音乐,说学生的个人风格产生于熟练掌握最根本技术的基础之上,个性,建立在纪律的底色之上。——当然也是想到跳舞。这也恰是最近比较入迷的点,摇摆舞成为我认识这些道理的一个“抓手”,而这些道理,关于认知、关于成长和有意识的训练,多少是有些相连的。
作为一个喜欢在实践之外有事没事想点儿别的,所谓进行理论化提炼的人,舞跳得不是最多,当然也不是最好的,但纷纷杂杂的感受思考倒始终萦绕于心,决定尝试写一写。
要说摇摆舞主打的就是入门简单,能走路就能跳,能跟着音乐蹦迪的人就真的已经可以把摇摆舞跳的七七八八了。我这种完完全全零基础的,开始入门的也还算顺利。学到swingout是一个坎,标准的样子很清晰,但每次跳都错得千奇百怪,咋也跳不出心中那个正确的架势来。早期的另一个坎是学了两三期课程,但是走进舞会不敢邀请舞伴跳舞,靠着墙壁站,看舞池里斑斓光景心生艳羡,然而不敢跟走过来的anybody对视。好在社群的氛围是开放而友好的,愿意学、会观察的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模式研究讨论、咨询前辈等等,找到觉得舒服的成长路线,很快克服这两个拦路虎,进入快速成长阶段。

学到第3-6个月的时候,是最上头的时间,学一点就得到一点,练了就觉得有进步,一切都很新鲜。舞会的闲聊时刻,老师对我们说,真是羡慕你们这个时间,大概是最开心也最热爱摇摆舞的时候了。现在回看觉得说的真实在—— 那时的自己每完成一次swingout就笑开了花,每卡到一个拍子,和Leader有一点点交流和match,就觉得巨嗨。
但基础的原则和基本舞步总有学完的时候,当“道理都懂了,但跳的还是丑”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一切就没有那么愉快了。感到自己真正开始“学习跳舞”,也就在此时。
- deal with身体
尽管摇摆舞是非常个人风格化的,每个人跳出来的样子和身材、比例、走路的发力习惯关系很大,也各有各的美感。但在基本原理之外,看起来像舞蹈的东西,一定是有意识地对身体的控制。找到核心发力的感觉很困难,优美地放松肢体亦同样困难。但和找到撬动地球的支点一样,找到核心真的会让人变得更加轻盈舒服好看。(一个正在找核心路上的人如是说)
看大师视频,每个动作都标准而轻快。看得多了会出现一种脑子会了仿佛就会了的错觉,此处鸣谢得意忘形讲“咏春拳与费曼学习法”的一期,张潇雨说自己是那种,带点小聪明,悟性很强,身体也协调灵活,学东西时很容易把一件事做到七十分。学习咏春时,老师点评几句,他便仿佛会了。但到了实战中,亮出真功夫时,那些苦练一个动作练很久的人,做出动作的质感,是他完全比不了的。同样还有谈打网球,在很大的对抗压力下,如何动作不变形,如何心身合一指哪打哪,才见到训练的功夫所在。身体这件事上,练习和没有练习过,熟练和不熟练,轻松和拙劣,就是没法骗人的有本质区别。
大概未来的目标还是,将基本的东西练到内化,做到即使不经意时,做出来的动作也是好看清楚的,而不是失控而混沌的。多看镜子,多拍视频,多看看真实的自己而不是想象中的完美自己。张潇雨讲他打网球时想像自己的动作,流畅而标准,但回看拍下来的视频时呆滞当场——完全不挨着任何标准。跳舞完全也是如此,要诚实的面对并仔细地观察自己呐。
另一个吊诡之处,是练习时的刻意,与爵士舞蹈的轻松质感之间的矛盾。这一点我仍未想明白,但也许正是在收紧的核心、力图优雅的姿态与沉浸享受的心态之间的徘徊,构成了审美上的张力。毕竟爵士乐本身,也正是建立在纪律和技术上的表达和释放。
- 和人有关,但也可以无关
另一个有魔力之处,是摇摆舞的社交属性。邀请一个舞伴,跳一曲爵士,感受心情和身体上的同频、对话。刚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社交是最重要的目标,能流畅的完成一支舞,获得舞伴开心的认可,是学习那些技能的唯一目的。
也因此会因为一首歌跳没跳好而牵动情绪的起伏,——跟公认的高手跳仿佛是在考试,跳完当然会觉得没发挥好,继而导致几乎整晚的自闭。跟同样水平的舞伴跳,又时不时想着,“嗯 刚刚那个动作明明可以做的更好”。
太追求social的快乐,固然是进步的动力,但也会演变成评价、比较,胜负心一旦起来,总会隐隐有点不快乐。甚至也遇到过更加敏感的舞伴,每支舞完都定定的看着你,你知道他就是想从你这里挖走一勺不吝啬的赞美。于是发现,跳舞这回事也掉进了优绩主义的陷阱中。如何能把一首歌当成一场游戏玩起来,才是要修炼的状态。
双人舞,固然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但有时也可以与人无关,在音乐中做好自己,有些感受会自然地发生。
- 在音乐里
2021年底,赶上了第一次大活动,参加了人生的第一场新人赛,然后还是有点意外和失落的,并没被选入决赛。 并不服气的自己,去找几个评委请教评价的标准,wanyuan说,审美是很个人化的事情,但是“在不在音乐”里对她而言,是很明显的事。 我又追问:“你是怎么看出来在不在音乐里的?”,她看我一眼说,“跳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句话后来几乎变成一个咒语, 怎么跳也想不出来所谓“在音乐里”和“不在”,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分别。
跳着跳着,最近有点领悟了这个状态。一方面是酒精会有点效果,软化了内心的杂念,令人更加服膺于音乐。另一方面是,当年谷爱凌风靡全网的时候,很多人提到“in the zone”的状态,也叫做心流,非常的专注而在场,身心合一,仿佛想到什么身体就能完成什么。大概与全情投入在音乐中有几分相似。Again,这又要回到对身体的反复训练,对词汇、动作和身体的全部潜力都成竹在胸的情况下。是我远远、远远达不到的状态,但也是非常非常心向往之的状态。
最后最后,笔记里还有重要的一条,是Chloe用她不太标准的英语反复强调,make it clear。 把动作做清楚,这样对方才能听明白你要做什么。并且listen carefully,用心去听对方在说什么,交流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路漫漫,尽可能的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