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无渡河！或江东摩西分开乌江的大腿 | Make李白GreatAgain

霸王箜篌引 | 公无渡河！或江东摩西分开乌江的大腿

——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

如果有一位从江东一苇渡来的摩西， 不是分开红海，而是分开乌江的大腿， 容那霸王从每秒八千立方米的胯下蒲伏而过， 项籍！你是否会解脱项庄剑，屈折韩信膝？ 然而，此刻项籍的耳中灌满夜色与楚歌， 女人的声音在呜鸣，或者铿锵着： “公无渡河……生当为人杰……其奈公何…… 不肯过江东……堕河而死……死亦为鬼雄……” 项籍，你看，多么乌的江，走过去， 你可以融化在那乌江里。 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明白吗？项籍。 快，去吧！沉溺于发辫的激流，没顶在乌黑的湍波。 然而，此刻虞姬掩面，散开繁如经史的云鬓， 一阵旋舞如同十面埋伏，身体的活动构件 愈紧愈密地包围了躯壳的固定装置，并将自己缴械， 直到虚空洒落一阵清凉的刎，印上箜篌的天鹅颈。 “渡河之后，将是人世间的悲剧； 不渡河，则是我自身的毁灭”，世界岛跷跷板的远西， 大秦的一位凯撒将要，或已经向卢比孔河掷下骰子。 项籍！你是否已经决定，要将大好头颅的赌注抛向故人？ 然而，此刻你厌倦地说：骰子一掷不会破坏永恒。 每个人都会来到他生命中的那条河！ 曹操有赤壁，苻坚有淝水，屈原有渔父，你有你的引渡者： “乌江之水乌兮，可以濯我血；乌江之水白兮，可以消我渴。” 宗泽在何处狂呼：渡河！渡河！渡河！ 易安又在哪儿冷诮：过江？过江？过江？ 然而，在被命名为永逝后，河，却突然站住 ——站到几时？要待到世界从抬起的脚踵脱落？ 此刻，我们正在历史的浅滩上争渡，争渡， 搅皱一江春水，或者，惊起一滩鸥鹭。 2020.12.18 本诗鸣谢司马迁、李清照、高仓健。 注 宗泽，北宋南宋更替之际的抗金名将，死前三呼“渡河”。 李清照有诗云，“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乐府诗集》卷二十六引晋崔豹《古今注》云：“《箜篌引》者，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于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其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子高还，以语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 《箜篌引》原诗仅四句，但声调高亢凄厉，摄人心魄。后代诗人有诸多再创作的变体，且大略叙之： 一、曹植《箜篌引》（置酒高殿上）与王昌龄《箜篌引》（卢溪郡南夜泊舟）仅以“箜篌引”为题，以箜篌作为诗在音乐方面的引子或背景，与“渡河”主题无涉，不论。 南北朝时期的诗人张正见《公无渡河 》 金堤分锦缆，白马渡莲舟。 风严歌响绝，浪涌榜人愁。 櫂折桃花水，颿横竹箭流。 何言沉璧处，千载偶阳侯。 这首诗虽用“公无渡河”之名，但与原诗主题关系甚浅，也可归入此类。 二、李白《公无渡河》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波滔天，尧咨嗟。 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 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 其害乃去，茫然风沙。 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 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 箜篌所悲竟不还。 李白诗别开生面，汪洋恣肆，有包藏宇宙、吞天食日之气象，对此后的《公无渡河》再创作有着莫大的影响。 三、李贺《相和歌辞·箜篌引》（非《李凭箜篌引》）： 公乎公乎，提壶将焉如。 屈平沉湘不足慕，徐衍入海诚为愚。 公乎公乎，床有菅席盘有鱼， 北里有贤兄，东邻有小姑， 陇亩油油黍与葫，瓦甒浊醪蚁浮浮。 黍可食，醪可饮， 公乎公乎其奈居，被发奔流竟何如？ 贤兄小姑哭呜呜。 此诗是对“公无渡河”的扩展，原诗直抒胸臆，李贺则以屈原徐衍事迹相戒，以家业亲情相劝，虽然成功地摆脱了李白的范式，但全诗辞气琐琐，无足观之。 四、温庭筠《拂舞词·公无渡河》 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 龙伯驱风不敢上，百川喷雪高崔嵬。 二十五弦何太哀，请公勿渡立裴回。 下有狂蛟锯为尾，裂帆截棹磨霜齿。 神锥凿石塞神潭，白马参覃赤尘起。 公乎跃马扬玉鞭，灭没高蹄日千里。 温庭筠的诗显然脱胎于李白，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最后四句，诗人对原主题进行了反转，“公”并未堕河而死，而是骑上神马远扬千里。 五、陆游《公无渡河》 大莫大於死生，亲莫亲於骨肉。 河不可冯兮非有难知，言知不从兮继以痛哭。 望云九井兮白浪嵯峨，刳肝沥血兮不从奈何！ 秋风飒飒兮纸钱投波，从公於死兮下饱蛟鼍。 陆游踵武前贤，钦慕诗仙，既写过《胡无人》，也写了《公无渡河》，但反而不像温庭筠那样亦步亦趋，而有离骚之风。 六、其他诗人的表演 善写“宫词”的唐代诗人王建《相和歌辞·公无渡河》 渡头恶天两岸远，波涛塞川如叠坂。 幸无白刃驱向前，何用将身自弃捐。 蛟龙啮尸鱼食血，黄泥直下无青天。 男儿纵轻妇人语，惜君性命还须取。 妇人无力挽断衣，舟沉身死悔难追。 公无渡河公自为。 一个不太出名的唐朝诗人陈标《公无渡河》 阴云飒飒浪花愁，半度惊湍半挂舟。 声尽云天君不住，命悬鱼鳖妾同休。 黛娥芳脸垂珠泪，罗袜香裾赴碧流。 馀魄岂能衔木石，独将遗恨付箜篌。 生卒年都不详的唐朝诗人王睿的《公无渡河》 浊波洋洋兮凝晓雾，公无渡河兮公苦渡。 风号水激兮呼不闻，提壶看入兮中流去。 浪摆衣裳兮随步没，沉尸深入兮蛟螭屈。 蛟螭尽醉兮君血干，推出黄沙兮泛君骨。 当时君死妾何适，遂就波涛合魂魄。 愿持精卫衔石心，穷取河源塞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