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如常
男子的皮肤很白。
倒是女子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因些许汗水而微微泛出光泽。
如果有人从窗帘的缝隙中向屋内窥视的话,也许会误以为位于上方的是男子,而身处其下的是女人。
午后,两房一厅公寓中的卧室中。
从被子边缘露出的白皙小腿,布满了男性特有的浓黑腿毛。
男子名叫家谦,女人则叫楚凝。
正当女子陶醉之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楚凝支起身子,披上睡袍,竖起食指放在唇前。
“别出声。”她向男子示意。
门铃又一次响了起来,透出几分焦躁。
“来啦!”
她仔细地掩上卧室门,透过大门的猫眼向外望去。
“我是天佑,开门啊。”
门外响起男子爽朗的话音。
“咦?”,楚凝发出疑惑的声音,接着将视线投向大厅的挂钟。
正是下午两点整。
——对了,昨天天佑好像是说今天要来找我——
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并没有解下门链,而是稍稍把门推开些许,露出缝隙。
“不好意思,刚刚在睡觉呢,我都忘了你要过来。”楚凝说道。
“我才不好意思呢。”门外的男子客气地回应。
“我也正想起床。”
“附近要是有咖啡店就好了。”
但是,她所住的公寓位于住宅区的正中,除非走到地铁站附近,否则是找不到任何一家咖啡店的。对于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等我一下下。”
再怎么亲近的男性友人,也不能这样赤身裸体披着睡袍就让他进来。
何况,还有个男人在卧室里呢。
楚凝的视线飞快地扫过玄关和大厅。
他的鞋子和衣服应该都藏起来了。
先行造访的客人并未在公寓中留下丝毫痕迹。
推开卧室的门,楚凝说道:“是天佑,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在这里等会,我想他马上就会走的。”
她向床上的男子使了个眼色,一边脱下睡袍,麻利地套上针织衫和牛仔裤。
会有什么事呢?
楚凝的心中涌起一阵小小的不安。
现在站在门外的男子和正躺在床上的男子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如果天佑找楚凝有什么事的话,那一定和家谦有关。
“别出声哦。”
在男人的脸上轻轻一吻,楚凝再次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请进。”
解开门链,她把来客迎进起居室。
从住宅区的某处传来弹奏钢琴的乐声,是那首千年不变的 《多情圆舞曲》——那个孩子一点进步都没有。
今天是九月的一个假日。从窗口悄然潜入的清风凉爽宜人,被绿茵笼罩的街道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
“那个,这有烟灰缸吗?”
天佑在那张充满女性化细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巡视四周,想要找烟灰缸。
楚凝拿起放在电视机上的烟灰缸,倒掉里面的灰烬后,放在天佑面前。
楚凝是不抽烟的。
——他发现了什么吗?
天佑似乎是佯装不觉,若无其事地看着墙上的画。
即便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也不能作为家谦常常出入此处的证据。
——根本不需要这么提心吊胆。
楚凝备好茶具,在天佑面前坐了下来。
“不用那么客气。”
“也没什么可招待的。”
红茶是装在黑色罐子里的川宁红茶。冲泡得稍稍浓一些,再加入两三滴白兰地——这是家谦喜欢的喝法。不知不觉间,她也培养出了相同的嗜好。
室内被大致地收拾了一下。
桌上凌乱地放着几份夹着广告的报纸。花瓶里的花已经枯萎,无精打采地垂着。不过,除了以上两处之外,粗粗环视屋子,并没有什么脏乱碍眼的地方。
至于厨房,由于拉上了窗帘,从沙发的位置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只不过可以隐约看见水槽里浸泡着几只看起来像是放了两三天的碗碟。
电热水壶中水变得沸腾,而此刻的楚凝才刚从前不久的激情中缓过神来。
她站起身来,将热水注入放入红茶的茶壶。
天佑一边抽着烟,一边无言地注视着楚凝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显出想要进一步探询的意思。
“喝茶吧。”
“嗯。”
空气中微微飘散起白兰地的醇香。
“开始有秋天的感觉了。”
“是啊。”
对话至此陷入僵局。
来访者和女主人都找不出可以继续下去的适当话题,一股令人坐立不安的紧迫感在楚凝的下腹处蠢蠢欲动。
“其实……”天佑喝了两三口红茶,然后往前探了探身体。
“什么?”
“你和家谦……最近一直在见面吧?”
不出所料,果然事关家谦。
楚凝一边注意着邻室的动静,一边慢慢地摇了摇头。
“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上周四见过一次。”
“是吗。”
天佑点燃了进屋之后的第三根烟。
楚凝捻起牛仔裤上的尘屑,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客人的眼神开始变得下沉,“那我就直说了,你们还是别见面吧。”
楚凝则怔怔地盯着对方,虽然表情看起来非常震惊,但其实不然。
自从天佑在电话中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聊一下”之后,她就预知到话题将会围绕这件事展开。
“你突然这么一说……”楚凝一边又从牛仔裤上捻起一片尘屑,一边欲言又止道。
“我也知道,可能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你冷静想想的话,其实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
楚凝没有回答。
如果要认真的讨论这个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天佑的,所以保持沉默反而是她所认为目前最好的选择。
“把家谦介绍给你的人是我,我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总而言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
“刚开始你们来找我商量的时候,我也阻止过,可你们就是不听。”
也许是有些口千舌燥,天佑一边说一边频频用舌尖舔着嘴唇。
“……”
楚凝试着唤醒遥远的记忆。
黑色的衣服,巨大的楼房,泥泞的道路,尘土飞扬的运动场……
随着思绪逐渐飘散,天佑的说话声对于楚凝而言就像是来自异度空间,与自己毫无关系。
如此说来,有一次她曾经在书桌内的一角翻出一盘旧录音带。
当时,她一边诧异地想“这是什么呀”,一边把它塞进录音机,结果录音机传出了爸爸、妈妈和哥哥三人的声音。
从说话的内容来判断,那应该是新年里阖家团聚时,把录音机放在旁边随意录下的。
因为年代久远,录音带发出咝咝啦啦的声响,每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嘶哑而微弱,简直像是素味平生的陌生人在说话。
不过,也许并不仅仅是出于录音带老化的缘故吧。从那个新年算起,短短的十年间,父母相继去世,甚至连哥哥也意外丧命。从录音机中传出的声音,与楚凝身处的现实世界早已脱节。
现在,天佑正在眼前,说着与楚凝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应该是吧。然而,他发出的声音却与那时的录音机一模一样。
每一个字、每一组词、每一句话,都能清楚明白地听懂,但楚凝却觉得那些话语与自己毫无相关。
钢琴课大概已经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蝉鸣。
——蝉之所以鸣叫是为了求偶吧。
夏日将逝,蝉们拼命地鸣唱着临终前的最后一曲求偶的歌。
那份真挚的呼唤楚凝理解不了,连天佑的声音也渐渐变成毫无意义的音波,转化为耳边嗡嗡作响的背景音。
“唉,这个家谦,真的太优柔寡断。”
“……”
(嗯,的确可以这样说。不过,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认为他是一个温柔的人,难道不是吗?)
“一开始就迷恋上你,不知不觉深深地陷了进去。”
“……”
(是那样吗?但是现在才来讨论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我们可是深爱着对方。)
“他有妻儿,你是知道的,即使现在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没被揭穿,但总有一天他妻子会知道的,到时候可不是什么云淡风轻的事。孩子己经四岁了,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爸爸一回家,不管之前在干什么,他都会飞奔到玄关迎接。不久之前,这还是一个平静稳定的幸福家庭。不知不觉中,爸爸回来得越来越晚,不回家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多。”
“……”
(是啊,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一家人亲密无间、其乐融融的样子。用不着天佑那么详细地描述,她都能够轻而易举地猜想到。不过是些比比皆是、毫无新意的场景罢了。但是,不好意思,你再怎么努力地描述给我听,当那些电视画面出现在面前时,我依然不会为之所动的,我怎么也无法把它和身边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家谦自己也在摇摆不定,因为他也是真心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那家伙可不是那种不管不顾、抛妻弃子的人。仔细想想,你也应该会明白这一点的。”
“……”
(是吗?我可不知道,家谦没说过。如果你觉得我在说谎,大可去那个房间,找他问一下。)
“因为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就算他自己觉得陷得太深了,也不会面对面地对你说。放手吧,对你而言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他的心已经渐渐地离开你。”
“胡说!”谈话至今,第一次从楚凝的嘴里漏出了两个字。
天佑吃惊地抬起头。
接着,楚凝尽量用平静的声调问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天佑认识楚凝是在高三那年,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当时,天佑就读于市内的高中,是登山俱乐部的队长。他是一个耿直律己、乐于助人的青年。
那一年登山俱乐部中加入了一名与众不同的高一学生,那就是楚凝。
纤细瘦弱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是登山俱乐部中的一员。
“你以前爬过山吗?”“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登山俱乐部啊?”
“我喜欢山。在电视里的雾峰,环顾脚下,一片白雾……周围空无一人……”
“想要登上那样的山可不容易!”
“没关系,我有信心。”
不能硬性将希望加入俱乐部的人拒之门外。
“这次来了个奇怪的家伙。”
“不会碍手碍脚的吧?”
队员们的担心不幸言中。
在和郊游差不多的登山活动中,楚凝一眨眼工夫就被大部队抛在身后。
是天佑力排众议、手把手教会她登山的入门技巧。
楚凝是一个非常孤独的女孩,没有亲密的朋友,总是离群独处、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之中。在那群团队精神极强的登山队员中,只有她是一个特例。
“队长是不是喜欢那个怪女孩啊?”
“别乱说,谁会喜欢那种幽灵一样的女孩啊!,
“那他为什么一直对她关照有加呢?”
“大概是可怜她吧。”
这也许是天佑的真实想法吧。
不善与人交往的楚凝好像只有在面对天佑时,才能抱有几分信任。
话虽如此,但是无论天佑如何热心地教导她,她都始终无法在登山技巧方面取得任何进步,基础体力的不足造成了这种无可奈何的结局。
从雾峰高原到白桦湖一带的远足成了楚凝唯一一次山林漫步的经历。
天佑高中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市中心的外贸公司工作。楚凝也退出了登山俱乐部,两人自此中断了联络。
若干年之后,天佑回到故乡的时候,发生了涉及楚凝的殉情事件。
高中毕业后在一家制造公司工作的楚凝和一个年轻的同事产生了亲密关系,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却决定要殉情。
“和他一同去山间赴死。”
她留下了寥寥数语的遗书便出发了。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天佑直觉地想到了楚凝的目的地应该是雾峰。
当时已是晚秋,和他们学生时代去雾峰的季节一样,楚凝十分喜爱那一带的风景。而且,除了那里之外,他想不出楚凝还能登上什么其他的山。
不出他所料,在与八岳山遥遥相望的山冈上,平卧着一男一女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时至今日,即使闭上眼睛,天佑也会偶尔回想起那男人苍白扭曲、毫无生气的脸。
也许楚凝是后来才服下安眠药,在命悬一线之际被救了回来。
“我想死啊!”
恢复意识的楚凝只是这样重复地小声嘀咕着。除了对那名男子痴心一片之外,找不到什么令她选择死亡的理由。
楚凝甚至被认定有杀人嫌疑,不过,最后警察还是把这一事件视为共同策划的殉情,将其释放了。
这件事后不久,天佑便为一系列的午夜来电所困扰。
回到一个人居住的公寓,才钻进被窝,电话铃就响了。
“喂。”
“喂,我是楚凝。”
“有事吗?”
“我很寂寞…又想死了。”
“别傻了。”
在电话中安慰人可是一件苦差。
楚凝那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年。毕竟由于她的缘故,有一个人死去了,也算是事出有因。能够毫无怨言地陪伴这样一个女子,也只有天佑这样的人才能做到吧。
不久之后,楚凝去了市中心,就职于一家大型的内衣公司。
她所在的公司距离天佑就职的公司仅仅相隔一条马路,终于他们还是再次见面了。
久违了的楚凝与之前相比似乎开朗了不少,但是天佑依然有些志忑不安。
然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楚凝在市中心的工作并没有持续很久。
天佑刚在想“有一阵子没见到楚凝啦”,她已经辞去了工作,先是跑去一家咖啡店当招待,等再次与她取得联络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家酒吧的柜台边。
“喂,有空过来喝几杯嘛,这里挺便宜的,又或者我可以请你喝,算是报答当年救命之恩。”
“好啊,我会去的。”
就这样,天佑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到楚凝工作的酒吧,喝点酒,聊聊天。
坦率地说,他对楚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那可是个让人操心的女人啊……对她的感觉仅此而已。
对于天佑而言,楚凝只是一个故乡高中的学妹、登山俱乐部的队友,是一个曾经被自己救过一命的女人。
她常常会犯迷糊,情绪也不稳定,因为如此才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至于他是何时把家谦带去楚凝的酒吧的呢?
实在是记不起确切的时间了。
人生中总有无数被遗忘的时间节点。
天佑来市中心后不久住进了公司安排的公寓,结识了邻居的家谦。
之后,两人就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家谦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不过,从他的处世态度中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懦弱。他和频有兄长风范的天佑相处得非常融洽。
家谦很早就结婚了,也早早地当上了爸爸。
夫人是位持家的贤妻良母,与这个温和却优柔寡断的男人的婚姻也算得上是合衬。对孩子溺爱放纵、对妻子敬畏有加,虽然这样的丈夫总让人感到有几分靠不住,但温柔大方的妻子、茁壮成长的宝贝孩子,在外人看来也算是幸福快乐的夫妻生活了吧。
然而,在旁人无法得知的内心深处,似乎总是会潜伏着如同漩涡般的陷阱。
最先对对方萌生好感的应该是楚凝吧。
“这位帅哥叫什么名字啊?
“家谦。”
“家谦?”
“就是家庭的家,谦虚的谦。”
“这名字挺好的。”
“人可是名不副实哟。”
“哪里,很相配呢。”
作为楚凝来说,这样有说有笑可是相当难得的,这好像并不是在招揽客人。
等到天佑发现的时候,两人已经打得火热。
要是事先和我说一声,或者那次要是我认真回答,大概就不会到这地步。
的确,有一次家谦曾经问过:“楚凝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嗯,是个好女孩。虽然有时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很纯真很活泼。”
他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过去。
“收手吧。总有一天你老婆会发现的,到时候就无法挽回了。”
他再三忠告,可家谦总像一只被责备的可怜巴巴的宠物狗,满脸无辜地回答他:“我知道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与此同时,天佑也对楚凝流露过自己的不满,但是她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认真听取昔日学长的意见。
“我们之间没什么的,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她要么装模作样地加以否认,要么半真半假地笑道:“昨天我们吵翻了,已经结束了。您就别担心了。”
“随便你们吧!”憨厚的天佑可半点儿都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随后,两人对天佑也开始敬而远之。
劝说无效后的他也放弃了对他们的关注。
因此,他并不十分清楚这段时间家谦和楚凝的感情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大概五天之前,家谦突然打来电话,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关于楚凝的。”
“嗯?”
“我被压得都快透不过气了,我想要和她分手。”
以天佑的性格来说,他决不会责备家谦说一些“为什么现在才醒悟啊”之类的话,倾听对方的倾诉才符合他的为人。
窗外再次传来《多情圆舞曲》的旋律,看起来休息了片刻之后,钢琴课又开始了。
桌上的红茶已经冷了。
谈话停顿的间隙,天佑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他是在欣赏那幼稚青涩的琴声吗?
还是……发现了邻室的动静呢?
楚凝也地偷偷瞅了瞅天佑。
“你觉得这样好吗,喜欢上有妇之夫?不过,这种事有时候你也控制不了。而且在内心深处,那家伙也许的确有过不管不顾的念头,想着抛妻弃子,和你双宿双飞吧。但是,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可是……比起他老婆,家谦更爱我。”
“别傻了,只是现在看起来而已,在男人最初出轨的时候,总是饱含着激情。一边抚摸着你的头发,一边说一些‘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你一定要等我’之类的话,这种事情他一定做过。我也不能否认在那个时刻他可能的确是那么想的,所以女方自然是深信不疑。可是,谁又能保证之后会怎样。”
“他是爱我的!”
“唉,虽然这样说对你有些残忍,但真的,你想一想,他可不是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不是那种能坚持自我的男人。他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人,家里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这些都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花心的男人不计其数,可是能主动抛弃美好家庭的男人其实不多。何况,家谦不是那种人。”
“但是,他是爱我的。”
“是吗?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相爱了,不久之后,爱意渐渐淡去,最后分手,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吗?再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而且我可以保证,家谦绝对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你再怎么纠缠挽回,结果都一样。那样做只会让你更受伤害。”
“但是,他是爱我的呀!”
“哈哈哈……”
天佑发出干巴巴的笑声,想要缓和一下室内紧张的气氛,
“唉……,我明白为什么你要不断地重复这句话,但是,虽然说出来有些伤人,其实今天我之所以会找你,是家谦拜托我来的。”
“不…可能!”楚凝抬起头。
“是真的,他根本不敢面对你,更别说讲出那些真实的想法我和他说过,这种事情还是自己说清楚的好,可是,那家伙却回答‘我太害怕了,不敢说。求你了,替我去说一下吧’……你明白了吧?他就是这种人,你所喜欢的男人就是这么一个怂货。在那个时候,他喜欢你,那份感情也许是真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才是他现在的真实想法。”
像是电影中的慢镜一般,楚凝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真的不值得我帮。”
“但是,他是爱我的啊!”
“现在已经不爱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楚凝突然自言自语道:“我昨天和家谦见面了。”
“是吗?”
这次轮到天佑吃惊地抬起头了。
“他说了,他找了你。”
“什么事?,
“就是刚才你说的那些啊!”
“什么?”
“我们己经谈过了。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改变了想法,他说还是爱我的……”
“他真的是那样说的吗?”
“嗯。”
天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噗地吐了出来。
——又被我骗了吧,真蠢啊。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呢——这些想法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所以,我和家谦早就和好了。不好意思,他虽然一时说了些难听的话,不过都过去了。”
楚凝就像巫女般用坚定不移的声音宣告着,同时看似无意地向卧室瞄了一眼。
然而,天佑根本顾不上分析这些细微的动作中所蕴含的意味。
他十分狼狈。
——这个不知所谓的人。——
话己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除了离开,没有别的选择。
来客站起身来。
“他对你说的话不是出自真心的。他只是一时糊涂说了出来。”她意犹未尽地加上了一句。
“终于走了。”
等到天佑的脚步声在公寓的走廊上消失之后,楚凝推开了卧室的门,
“睡着了吗?,
楚凝脱下牛仔裤,接着脱下了上衣,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不知何处传来恬静的钢琴声。
男子坚挺起身体迎接女人的到来。
是真的,彻底的全身僵硬。
“你永远都属于我。”
手掌在男子白皙的躯体上来回摩挲。
在白得发青的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的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