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的毫毛
这几乎算是一篇救赎文了。
最近因为一些本科论文的问题联系到了老同学Y,因为知道我学了一点命理学的东西于是深聊了几句,她是极端能共情的姑娘,说起她的爱人,于是又听我断断续续讲了讲吕老师。
末了,她说我懂得。
我说我知道你是从心里懂得。
我俩就像两个频率相似的夜行人,在窸窣的雨夜匆匆打了个招呼,忽而又重新戴上了斗笠,奔向一个未知的去路,只是我们谁也不知道去路的尽头是什么。
前几天看了友邻的一篇关于爱的文章,心里颇有戚戚,我相信我那位朋友打心里也是相信这种事物存在的,虽然我们都很悲观的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长久的唯一的美丽情感,但纯爱战士永远无敌。
很多人包括我的闺蜜甚至H都不理解,为什么非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丢下了所有精神枷锁,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我说他大概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我的勇气,像王小波说的,“当我向着一切沉沦开展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军旗。”
我的母亲是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口不择言在我不同的阶段给我留下深深浅浅的烙印,我父亲在家话语权不高,如果母亲是脑,他就只是手而已。我家的父爱如化石,需要挖,需要认真探测,没准儿还需要测个碳14,泥石流也好山体滑坡也罢,都不是我能体会到的东西。
于是我各个阶段的朋友基本都见过我被精神压制的惨状。
比如像闪灵一般被砸开的房门,卸掉的锁,一把火烧掉的我的好几本写好的小说,还有当着我所有追求者和好朋友剃秃的头发,砸烂的手机,回到家毫无准备的十七个巴掌,被撕坏的同学的书,因为没有再限定时间内解出来题目而被撕掉的作业本,因为犯了错而需要走上讲台在全班面前说自己错了,所有的成绩,努力都被打上了“某人的女儿”的标签,被认为一无是处,永远没有正向认可,永远都觉得还有进步空间,还有那句对我爸说的清晰入耳的“你闺女就是xj。”
但我也不能不承认我母亲对我的爱,毫无保留,呕心沥血,她做了所有她想到的能做的事情来引导我或者说把我推到更高的地方去,只是我没有那么听从管教,还时常叛逆得每没边。
友邻说的很对,“不少东亚父母给孩子的爱恰如其分刚刚好,就是没有多到让孩子快乐成长为一个健康的人,也没有烧到让孩子安心反孝抛弃他们恨他们,那爱的分量刚刚好让人痛苦一生。”
虽然我已经离开家一段时间了,但现在电话视频接起来有时候依然能说着说着被戳到,然后挂了电话一个人默默消化掉所有这样的情绪,只是跟前两年相比好一些的在于,我开始相信自己的判断,开始跟这样的状态和解,我不可能再妄图改变一双快花甲的父母,只是我现在知道我的选择是我自己要的生活,或生活状态。
吕老师正巧出现在我刚刚脱离“刚刚好的爱”和逐渐建立个人认知的时间段里。二十多年,天知道我对“欣赏我本人”和“承认自我”这件事有多大的执念。我是一个乖巧文静的女孩,内向,安静,懂得适当表现全几方的面子,也明白藏拙退后不咬尖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同时我需要成为一个上进的好学生,踏实稳定,成为一个好用的工具人。在此基础上我属于自己的一些特色,才会被理解为一些可爱的加减分项。
吕老师是第一个看到这些加减分项的人,完全没有功利的目的,只是看到这些零零碎碎,这些我不经意没收好才掉落出来的零星碎片,然后笑笑跟我说,这不是挺好吗?
这些他笑着说,你很好,你本身就很好的时间里,我的害怕大于惊喜。
因为好用的工具人永远是一个可以被衡量的表现,而这些阴晴不定的碎片永远状态不明。我没办法适应无法被量化的认可,反而无所适从,于是我慢慢开始思考如果要别人看到我的某种“自己”,我首先要成为自己。
而人一旦开启对自我的拷问和认知,一旦开始醒过来,就不会再睡回去了。
人终会因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又终会因一物一事而解终身之祸。
彼时吕老师还是我的前辈和师父,但即使在那个阶段,我也无比清楚地了解,与我而言,每个阶段都会有一两个重要得几乎可以成为精神图腾的朋友,目前这个阶段,他一定算得上一个。
他有他自己的三观和标准,我接触和欣赏他的工作状态远高于其他,而后慢慢渗入生活里,再到现在的这种状态,我们走过了很长很长一段试探和摸索。
小时候看《爱在》三部曲的时候,虽然觉得这个系列美好,但全然理解不了美之所在,最近逐渐明白这种话痨爱情的精髓所在。一种真正的喜欢是对对方下意识地心疼,一种真正的爱是虽然不同意对方的某些观念,但懂得这些观念的来处,于是选择了全然的接纳。
吕老师和我的生长环境几乎完全不同,对于我小时候的那些事儿他几乎是完全有壁的,他理解不了我对于这些的七七八八的挣扎和重生感,所以有时候也理解不了自己在我现阶段的生活里充当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他只是对于我的过往有些心疼但在我的视角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喂养了我的空缺,并且没有通过那些诸如前人一样生硬的方式,他只是轻轻一推,可能甚至他都没意识到自己推了我一把,他只是善意地作为一个前辈,认真的给我腾了个位置,说,别怕,做你自己。
他是大圣,也是大圣给我的三根毫毛。
第一根,承认自己的贪婪和野心。
第二根,年少不可得的自尊和自信,终归是要自己重新找回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刀枪不入。
第三根,真诚乐观,坚定地热爱且不计得失。
归根结底,逃不过一个 “我” 字。
最近北京甲流异常严重,我带着八九不离十的症状去跟医院要了张假条,在家休整,好巧不巧碰上吕老师离职情绪高涨的时间段,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看了一下午大宅门。我很久没有跟吕老师纯粹的待像这样的一个下午,有些人很奇怪,光是存在就已经很让人开心,这种简单的开心让你更聚焦于两个人的相处,导致没有心思记录更多。于是翻相册的时候突然发现,六百多天,还没有一张像样的合照。于是下午我七七八八的拍了几张他的样子,吕老师问我,怎么今天一直在拍照片呢。
我一瞬间说不清我的感受,只咕哝一句,因为我很想你。
因为不知道下一次看到这样的你是什么时候,所以觉得这一刻和这一刻之前的所有时间,你都无比珍贵,想要记住每一个状态下的你,和每一个我内心突然感受到‘我真的很爱你’的瞬间。
吕老师是个精神内耗极其严重的人,我也是。但,他很少会拿他的内耗状态让我操心,我也是。我们都默默操着对方的心,同时又不想因为自己现在的思绪影响到对方的状态,同时也不想因为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平添两个人的困扰。
这些他很少跟我说,虽然我无时无刻不希望我是那个能安放他情绪的人,所以我在我的用户画像里,永远垂首站在一侧,芭蕉会跟我讲话,夜雨也会,但如果吕老师也会,那这一天夜雨和芭蕉的话,听起来会更动人。
谢谢你成为我对抗过去的底气,谢谢你成为我的军旗。我永远都不会用这三根毫毛做任何事情,但他们存在就已经是最大的意义。
喜欢你是你,喜欢你本身。拥抱你的所有快乐与不快乐,理解你的野心抱负,也接纳你的进退维谷。精神内耗需要留给更现实的问题,至于爱,允许爱发生,允许遗憾,愚蠢,丑陋,虚伪,允许无谓的耽搁,允许付出没有汇报,允许磁场的消失,允许一场好梦,
毕竟你的存在已经远超过爱的意义。
我相信夜行衣下的Y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