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HD女性访谈-双木-主动戒断的“性瘾”患者
所在地保密,35岁,普通公司职员 *本文为隐藏被访谈者身份对经历进行了一些修改。
本文于2023年2月25日首发于substack
引言
双木曾一度感到自己的生活被性瘾控制。当性触手可得时,她便会像对电击快感上瘾的老鼠一样无法停下来。她在大学时意外怀孕过两次,工作后也因为“猎艳行为”而影响到了工作生活状态。在确诊ADHD后,她才了解到ADHD特质与过早生育或性传播疾病的感染具有高相关性,而国内外的ADHD科普中很少提及这一点。
尽管双木在了解到ADHD之前已经找到了一套修正自身行为的方法,但她认为自己是侥幸才没有遭遇较大的变故。她希望借这篇访谈让更多的人意识到未经治疗的ADHD会给女性带来怎样的潜在风险。
自述
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个有成瘾体质的人,对快感抵抗力很弱。我几乎每天都会喝酒,每隔几个月会酩酊大醉一次;如果有一包零食打开放在我面前,我就必须把它吃掉。有时候我会庆幸自己成长在东亚的普通家庭,没什么机会接触毒品。
喝酒和零食还算是比较无伤大雅的瘾(我没有因为醉酒做出过什么蠢事)。相较之下,我的另一个瘾——性瘾是更难去谈论的。我想聊一聊我的性瘾,它与ADHD的关系,以及我做出的选择。
我对性快感的感知很早,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我当时甚至不知道这是性快感。
在亲戚家里玩的时候我偶然坐到了一块皱起来的枕巾上,发现把枕巾夹在大腿内侧带来了一种很惬意的感觉。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发现分享给爸爸妈妈。
我把爸爸妈妈叫过来,说你看,这样把枕巾夹起来很舒服,你们也试试。我妈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一把把枕巾夺过去,并告诉我,你今后绝对不许这么再这么做。很多年后我想起来这段经历,才意识到我妈脸上的表情是羞耻。
和许多中国家庭一样,我的家庭教育中并不存在性教育的部分。我母亲是一个比较开化的人,很少干涉我诸多背离主流的人生选择,但唯独在性上有很强烈的耻感——小时候我们一起看泰坦尼克号,放到Jack和Rose接吻的镜头,她会遮住我的眼睛。我不能怪她,她的确在性上有过一些创伤性体验。
而性对我的意义则不一样。从十几岁到现在我一直都有旺盛的性欲。性和生命力,探索,快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我的第一次性体验是在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我在豆瓣的七天恋爱小组认识了一个大我将近10岁的男生。一个刚成年的从没恋爱过少女,急于去测试刚刚到手的自由。
大学期间有一个同居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80%的时间都是在做爱。晚上,早上,纪念日,无聊了都会做。一开始做就停不下来,会翘课,取消饭局,忘记吃饭喝水。性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我像奥尔兹和米尔纳的电击实验里的老鼠一般,为了快感疯狂按压杠杆。
大学毕业后,我和这个男朋友分手了,去了一个大城市工作。
在那时我发现,每一次对亲密关系的尝试都是以性开始且短命的。有一段时间我怀疑这些关系的浅薄是否与性的过早介入有关,因此还尝试过忍到几次约会后,但这最终并没有让关系的质量得到改善,反而频频踩雷——花了时间了解对方,觉得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后,上床才发现尺寸不合/Libido level不匹配/X癖不合(有坚持让我用肛塞X他的,有喜欢舔我全身的,但我洁癖很严重)。而一旦我不享受和对方的性,我就会突然对这个人失去兴趣。
我逐渐意识到,男性对我而言只是体会性快感的载体,我对他们本身或与他们建立亲密关系并不感兴趣。不排除男性里也有有趣的人,但性吸引力的存在让我无法确信自己是被对方的人格吸引,反之亦然。甚至,我曾经为了证明一个男的帮助我仅仅是为了跟我上床,而先发制人和他上了床。之后,我们果然没有再联系。如果我要找朋友,为什么不找女性呢?省心很多。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开始心安理得地约炮。从开始用Tinder到决定停止约会为止的8年间,约过的人应该有100人左右。我倒没有计数,只是按当时约的频率推算出来的。保守估计每个月会约一个新人,8年就是96个人。
做得多了,我开始发现一些有问题的的行为模式。
比如我在明知有怀孕和性病风险的情况下,还是有过很多次无保护性行为。在开始做的时候我会要求戴套,但如果做到一半套用完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停下来的。在大学时期,我怀孕过2次,都背着家里打掉了。又譬如我会因为喜欢和一个人做而忽略他们的其他缺点,包括精神控制。我很庆幸当时没有脑子一热把孩子生下来,很庆幸自己至今为止没有感染严重的性病,很庆幸自己没有和PUA男结婚。但每次想起来这些事,我都会后背发凉,如果我没有这个运气,我现在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在怀孕和性风险以外,这些猎艳行为也影响了我的生活节奏。由于晚上经常会玩到半夜,白天经常都处于一个精神恍惚的状态。随着年龄增长,工作强度和责任增大后,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兼顾双方了。
好在我对成瘾行为问题的矫正还是有一些经验的。我知道我控制不住吃零食的冲动,所以家里不会屯垃圾零食,只会放健康零食或需要加工的原材料。同理,如果我无法控制对性的冲动,我就应该让性更难获得。想清楚这点后,我不再约会新的男性,转而探索我更能控制的性活动。
我不喜欢用手(不喜欢黏糊糊的触感),又没有找到可以方便清洁的小玩具。探索了一圈结果意外地发现,夹腿就够了!虽然夹腿不能直接刺激性器官,但在性唤起上想象比感官刺激更有效,而我恰巧有能够视觉化场景的“超能力”。想到我有时可能还是会想要“他慰”,所以保留了一个不谈感情但体验很好的固炮。因为我们俩工作都很忙,会提前一两约见面,性从即时刺激变成了延时满足,我获得了更多探索自我和世界的时间。
半年前,我确诊了ADHD,我在学习相关知识的过程中发现有研究表明,ADHD人群在青春期遭遇生育(注1)或性传播疾病(注2)的概率更大,这与ADHD中的冲动特质有关。但这一点在国内国外的科普资料中都很少被提及。我这才意识到那些被我定义为性瘾的不顾后果的冲动行为也许和我的神经特质相关。如果我早一点意识到这点,也许我可以避免那两次堕胎。
生育对一个女性的生活轨迹的影响是巨大的。我侥幸没有需要为生育放弃受教育和经济独立的机会,但那些运气更差或者所处环境更差的女性怎么办呢?这个话题值得被更广泛地传播和讨论。
注1:ADHD与早期生育风险的相关性研究
Hua, M.-H., Huang, K.-L., Hsu, J.-W., Bai, Y.-M., Su, T.-P., Tsai, S.-J., … Chen, M.-H. (2020). Early Pregnancy Risk Among Adolescents With ADHD: A Nationwide Longitudinal Study. Journal of Attention Disorders. https://doi.org/10.1177/1087054719900232
注2: ADHD与性传染病的相关性研究
Mu-Hong Chen, MD(2017,November 09),Sexually Transmitted Infection Among Adolescents and Young Adults With Attention-Deficit/Hyperactivity Disorder: A Nationwide Longitudinal Study. February 11, 2020, from
https://www.jaacap.org/article/S0890-8567(17)31832-4/full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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