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也许就是在场

又要逼自己写点什么了。

这里的逼迫不是我不想写，是我觉得没时间。

正如我跟朋友们说的，我最近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奶妹跟我说她和谢哥去澳洲读书带了四十包六婆（辣椒面），我说那你们就一共带了二百四十婆。正好我最近在火上烤，等我烤熟了你们可以往我身上撒点六婆吃了。

奶妹辣评：你最近确实烤的厉害啊。

我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去做，好多好多画要去画。但我每天必须吃饭睡觉、为自己做咖啡、健身、读两篇英语文章、偶尔看两页书吧。

我现在好忙，忙得我都觉得抽不出空出去和朋友吃饭闲逛。甚至一再推迟我写日记的时间。其实早该写了——因为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外公突然病逝了。

我以后肯定会更忙，并且越来越忙。我是一个会写日记的人，我不允许自己变成忙得没办法写日记的人。

多简单的理由啊，此时此刻我又开始写日记了，伴随着右边肩胛附近的肌肉的紧绷酸痛以及右后脑勺轻微的牵拉疲惫。

说回外公离世这件事，其实我们全家人都有心理预期，只是这一天来的略微有些突然。

应该说，这是我第一次正面死亡。

我终于体悟了什么是书中写“人死了之后只剩下一副皮囊。”并且我更加坚信人是真的有灵魂的，因为我亲眼见到了人没有了生命体征是什么样子。

说来有一个很巧的事情，外公离世的时候，我正在看蔡崇达的新书《命运》，里面有一句话让我记忆颇深——人要知道怎么好好死，才会知道怎么好好活。

我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

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有护工，为了证明外公是真的心脏停搏，把各种医疗器械都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心电图确实只变成一根直线了。我站在外公的病床头端详外公，我就只是觉得他不动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后来我爸爸妈妈赶到了，我已经23岁快24岁了(本该独立面对生活的年纪)，我依然会因为有父母在场就松一口气，安心很多。

但我妈妈的爸爸永远离场了。

生命的意义，也许就是在场。

再后来，殡仪馆的人也到了。一个工作人员娴熟的单手拎着一个抬尸体的担架大步跨进病房。这个病房里面一共有三位老人，我外公在中间床位。与其说是养老，不如说得直接一点，等待临终。

我外公最“幸运”，他最先等到。

（把我外公送去养老中心并不是因为我家人冷漠，我妈妈和外婆关怀备至悉心照顾外公十多年，但遗憾的是因为阿尔兹海默症外公长期都不太清醒，脾气暴躁，后期还具有攻击性。为了外婆的身心健全，才迫不得已为之。虽然如此，外婆和妈妈也每天都去看望外公，但送去养老中心可能还不到一个月，外公就离开了）

我居然在日记里解释这件事，说明现在的社会谴责已经到了让我潜意识里面都有了对此事做出预防反应的程度。（我还是得多读几遍《局外人》哈哈）

担架已经到了，剩下的就是把人抬走了。我那个时候蹲在病房门口，妈妈在病房里面和两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商量后续丧葬事宜。那个时候我脑袋里就在想，这么大动静，躺在外公身旁的两个等待临终的老人一定是听见了。他们肯定也看见了，看见了担架，看见了他们即将走向的命运。

那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知道，只要一开始走进或者被推进这间病房，最后一定是被抬出去的。

我在心里默默许愿，我不要这样看见我的命运。我要像叔本华一样，溘然长逝的时候还拿着笔。

躺在灵堂里的外公又是另一幅模样了。外观并没有发生改变，皮肤还愈发白净。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真的飘走了。我的语言还是太贫瘠了，我此刻只能说，他肯定不是在睡觉。

我在偏厅坐着一边烤炭火一边跟我爸讨论死亡。

我说，“你进去看外公没有”

我爸点头

我说，“原来人死了是这样”

我爸点头

我说，“比蜡像还要假”

我爸点头

我说，“其实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爸重重的的“嗯”了一下

我说，“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在活着的时候多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爸点头，又“嗯”了一下

…

好吧，其实完全没有讨论的过程，都是我在抒发我爸在点头偶尔重重的“嗯”一下

回家的路上，我又用同样的问题问了我妈

我问，“你进去看外公没有”（纯属为了挑起话题）

我妈坐在后排说，“我已经跟他好好道别了”

我和我爸都没说话

我妈又说，“我在他活着的时候好好陪伴好好照顾他了，人就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好好珍惜。”

我妈是懂珍惜的

我说，确实。然后余光注意到我爸又在重重的点头。

我们一家都是懂珍惜的。

珍惜所有，不仅生命。

外公的遗体在灵堂祝念了三天之后，就要去火化了。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也很新，最后一天晚上不睡觉，早上五点火化。

凌晨我载着我爸我妈还有我外婆去灵堂。我妈说按照丧葬习俗，司机一般都会得个最大的红包。而按照我们家的习俗，最好的东西也是往往给到我的，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司机。

灵堂真的很热闹，我是说隔壁灵堂和隔壁的隔壁。好多人，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嗑瓜子。我们家就我、我爸、我妈和我外婆。是我外婆要求不许搞得比较“隆重”。

用我外婆的话说，“别杀鸡宰羊的。”

小小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场。

然后就真的这样做了也做到了，从外公与世长辞到今天陆续处理后续事宜，这段时日都度过的非常安静。

我已经很久没有通宵了，那天的殡仪馆又很冷。我坐在灵堂偏厅一边烤炭火消磨时间，一边想着要不正好记录一些丧葬见闻

后来我打开备忘录才看到，当时我就只写了两条——

1、灵堂旁边的碳很烫，容易烤的人脸发红出油。

2、我还是没懂为什么一定要早上火化。

（这话一看就是在抱怨，我那个时候又困又冷又乏）

别的时间都不太清醒，我太困了。

把外公的骨灰放进寺庙之后，我们全家就回家洗澡睡觉了。我爸妈睡前还去吃了烧烤，我精神萎靡得烧烤都不想吃。

第二天睡醒起来，外婆还是照常在厨房忙忙碌碌；我妈还是照常来外婆家一惊一乍撒娇跋扈大呼小叫；我爸应该也是照常上班回家打游戏将吧；我也照旧在房间里听着歌画画。

一切都照常。

小小的一家人，充实忙碌的生活又开始了。

很多事情都没变，比如昨天晚上我因为嘴馋，又点了烧烤来吃。外婆准备笑嘻嘻的观摩我吃烧烤，被我拒绝了哈哈。

不过也有一些细微差别。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氛围比往常都要好些。

我默默感应到，我爸，我妈，我外婆还有我，一起经历了这件事之后，都更加热爱生活，珍惜彼此了。

（之前画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