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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之夜，遥望大鱼

民谣歌手水岸 2022-12-29 16:32:08 河北

北冥的大鱼要化而为鸟，去往南冥，从冬到夏。我也要把自己带去到我的南冥了，中间隔着山川大河，雪野茫茫，然而我喜欢这样的踽踽夜行，避开所有行人，熄灭火把，静听风与冰碎的声音一一唱和，从冬到夏，由北到南。

昨夜，似乎下起了冷雨，催落枯叶。我知道在此之前南冥七宿组成的大鸟朱雀又在南天上飞翔，翅翼掠过低垂的天际，静拥大鱼入怀，笼罩四时，与之互为守望，遥相伴飞。那时候数条星河应声而落，这昼夜不停止的流转，恍若昆仑之上的亿万松针，将无数个晨昏密密串起，成为轻飘飘的过往珠链。

生命的常态是一次又一次被迫着出走与回归，它流变无常，没有永恒。

严冬来临之前，我如此渴望与所有生命隐入尘土，痛饮黄泉，和它们一起，成为这隐匿与消融大军中的一员，伺时而殁，随风飘散。

这让我幸福而且欣喜。

隔绝是重要的，抽离是重要的，清醒是重要的，独行是重要的。在此之外，便是沉默。沉默之力甚于洪荒万钧。沉默不是屈从，不是接受，是另一种不息与不辍，不屈与不畏，一如时令的尊贵与操守，一如秋的到来，冬的到来，在这之后仍是春天。

接下来要做的是，破碎这世上所有的破碎，一个人碎入微尘，碎入泥土，碎成亿万粒子不复存在，让万千车辙从我的身上飞驰碾压，不留下痕迹。这世界，请忘记我的存在，若可以聆听，可能尚存时光缝隙里偶尔遥遥激起骨骼炸裂的细小回响，那一定是我来过的痕迹。

再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彻底的凋零和荒芜，彻底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记得吗，“飞蛾聚拢于光影，冷兽匿于暗夜。我知道，杀死我的，必是光斑。成全我的，终是孤独。”（引自《又见黄昏之光》）

我曾经走过，北饮大泽，河渭顺势而下，途经我苍白的目光。自此后我将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柴扉紧闭，一任雪拥蓝关。世事如昨，一千个银河在我的身后堆叠，万籁俱寂，我也终将化为野火之后的丛林遗骸，并且与这世界后会无期。

从立冬到小雪，我在一个房间目睹了四场日落，两场阵风和一场落雨，还有无数次分不清是昼是夜的微光。

另外还有无数个不眠，不眠是何其幸运的事情。

我与幸运的事情有很多次擦肩，例如那些曾在错愕的时间之网上的挣扎反抗，在刹那流光灼过的楼宇缝隙里的揭竿呼号，那些在许多个梦与梦之间不知疲倦的穿行，跋涉，郁郁寡欢，痴迷癫狂……而此刻，我底幸运不过是在半昏黄的窗台木然独坐，面无表情。

数年过去，大鱼来了又去，我与它心意相通，只是我依然不会扶摇飞起，我想，我再也不会起飞了吧，让飞翔的飞翔，让沉降的沉降，桥归桥，土归土，殁入原野，而我也将非我，也将无我。

而我亦不会自我放逐与坠落，正如在年轻时说好的，一息尚存便要掮住这黑夜之闸。

小雪已至，趁着这座渐失生命之城还未静默，还未被扎成一个凝滞的口袋，我第一次探出头颅，去看望了外面的世界。

这荫翳的天空，这高而远的天空，没有大鱼，没有南天飞翔的朱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白色是恐怖，黑色是长龙，灰色是墓碑，死寂其实是每一座城的标签。除此之外，是马不停蹄的暗涌，昼夜不休的兵戈相向。

小雪已至，此时天空一无所有，树阵一无所有，无产者无畏，它们负责制造队伍口号谎言与命令，然后纵火打劫，索取与毁灭，直至街徒四壁秋野荒凉破败，直至凄草源源不断地从山的缝隙流出，萧然占领远山近野，城乡集镇，不安分是所有现象的注脚，所见皆不安，只剩下一些荒腔走板一些白昼盲行一些结党营私一些画地为牢。

我竟不知怎样迈动脚步，在这仓皇又戏谑的四时轮回与季节流变里，自己被定在原处。可是，在这冷的雨夜，我分明还是听见大鱼长啸而过，星尘四起，砸落琐屑的雨霾，兀自哔剥而燃。

办法总归是会有的。

而眼下要做的，是在黑夜里赶路，怀揣朴素而明朗的打算，也做好向死而死准备。

2022.11.22夜

文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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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谣歌手水岸 (河北邯郸)

独立音乐人，专栏作者，网易云音乐、QQ音乐、酷我、酷狗、5sing 音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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