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5岁的年纪，读王小波的文字有感

2022年上半年，我所在的城市，断断续续一连封了两个月，我用这两个月的时间，读了15本王小波的书：《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黑铁时代》、《革命时期的爱情》、《红拂夜奔》、《夜行记》、《沉默的大多数》、《爱你就像爱生命》、《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万寿寺》、《绿毛水怪》、《寻找无双》、《似水柔情》、《我的阴阳两界》、《我的精神家园》。基本可以算读完“王小波全集”了。

本来是打算读完之后，立即写感想。但当时正赶解封，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就搁浅了。后来数月间，每逢有提笔之意，又感不是最好的状态，妻子说我矫情，侄子说我懒，但我有我的理由，我总觉得状态不好去写读后感，是对作者和他的作品的不敬。现在，我又被封在家里，觉睡的很足，应当能把这件事做好。

读完王小波的书后，我想了几个问题：“王小波的书，适不适合中小学生读？”，“王小波的作品这么有趣，他师承哪位？或者说，文风跟谁相似？”，“王小波哪本书，我还想读第二遍？”...

我侄子常来我家借书看，我读完王小波的书后，首先想到的问题是，王小波的书，那几本是可以借给侄子读的。

首先我想到的是《绿毛水怪》及其收录的如《地久天长》这样的短篇，都是王小波二十几岁写的文字，有男孩女孩最纯真的友谊，以及那个时代的书单，对现在的我们，仍是很好的指路灯。真的很羡慕王小波在很小的年龄，在家里就能接触到像《莎士比亚全集》这一级别的好书。

所以我后来推荐我的侄子读《绿毛水怪》，对孩子们读书有激励作用，对我这个中年人读书，也同样有激励作用。

而《绿毛水怪》对王小波本人，也有非凡的意义。这个小说是王小波和李银河（王小波妻子）的媒人，李银河未见王小波之前，通过闺蜜，读到这篇（当时王小波写的手抄本），书中提到的《涅朵奇卡·涅茨瓦诺娃》，恰巧也是李银河刚刚读过的小众读物，李银河就觉得她与王小波之间会发生什么。这个故事在房伟写的《王小波传》以及“鲁豫有约”采访李银河时，都有描述。当时，李银河的条件很好，他们的结合， 有点当时流行的条件好的姑娘嫁给有才华、落魄的男青年的风气。 就像80年代的大学校园。一个高富帅、一个矮丑穷同时追一个女孩。女孩选择一个矮丑穷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个男孩会写诗。 那个时代的事儿，我们现在很难理解。

王小波最有名的小说，当属《黄金时代》，知青题材的小说，没有豪迈悲壮的誓言，也没有醇厚的乡土热恋。有的是强悍的个人主义。读了《黄金时代》，我觉得我的青春年华太怯懦，没有好好珍惜，活出自己。但我还是不敢把这本书推荐给正在读书的孩子看，这里有太多让年轻人脸红的文字。不过这本书读过之后，确实感触很深。我不羡慕主人公王二身边有陈清扬（恐怕现实生活中也不会存在像陈清扬这样的女生），我想给王二的特立独行点赞。在大环境下，别人把你的生活规定好以后，还能活出自我的人，值得尊敬。

我在大学时，我的一个室友，有点像主人公王二，我的室友读完大一后，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当初所选的专业，便向系主任申请转专业，系主任不同意，他索性不上课，专心学英语，后来勉强毕业，找了一份英语相关的工作，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他做得漂亮，当初我真傻，还劝他好好学专业。

接着说“时代三部曲”吧，《白银时代》，有趣。妻子二妞子形象，很典型，生活里好像在哪里见过。小转铃形象也很好，像极了自己在学生时代，关系很好的异性同学，只是没有书里写得那样好。我想，如果毕业后，家里托关系找份工作，应该像白银时代这样吧。

再说《黑铁时代》，读起来很压抑，但很像普通高校刚毕业大学生的现状，虽然讲得很荒谬，但很真实。

跟《白银时代》很像的一部小说：《我的阴阳两界》。我非常喜欢。读起来有些微凉的感觉，可能是主人公王二儿住在地下室，她的女友性格，有点《白银时代》中小转铃的感觉，打破世俗眼光，争取了自己的爱情，也拯救了王二，很唯美的小说。

《革命时期的爱情》，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如果我的朋友让我推荐一本王小波的书，我会推荐这一本。这一部小说，有时代背景，有王小波儿时的真实记忆，有王小波的独特观点如“一个人只能用自造的武器去作战，否则就是混账王八蛋”。其中，受虐狂形成的解读，我认为最为精彩，我反复读了好多遍。而且这一思想，在王小波的很多作品里都有体现。全篇戏谑、荒谬、黑色幽默，真的是超赞!这也是除了《黄金时代》，我想读第二遍的书。

《我的精神家园》、《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沉默的大多数》、《夜行记》都是属于短篇、杂文一类，非常有趣。其中 《沉默的大多数》 中有一篇，王小波自诉怎样劝说姚勇退出水木年华乐队，这解了我少年时的疑惑：水木年华在《在他乡》MV中，是3个人，后来在《一生有你》MV中，怎么变成了两个人，原来缺少的那位，是王小波的外甥，姚勇。《我的精神家园》这里收录了许多篇“域外杂谈”，经典，开眼界。我觉得这些书是都可以给孩子们作为课外读物的。

《万寿寺》、《寻找无双》、《红拂夜奔》，属于唐传奇系列了。属于比较另类的小说，初读可能觉得有点怪诞，甚至像是在瞎扯，但是像《红拂夜奔》这里面还是能读出来很多映射和人生道理的。这本书已经读完半年了，我依然能记得里面有这样的片段：“李靖刚担当大任时，时常给皇帝提建议，后来碰壁了，满腔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便再也硬不起来。”这很像我们毕业刚参加工作的状态，满腔热情，一旦碰壁，便一夜之间看清现实，于是开始躺平、摆烂。

在国内众多作家当中，王小波是比较独特的一位，他写的文字，没有故意惊世骇俗，但读之常有惊喜。读完王小波文字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再读其他书，就觉得平常无趣。今年在《三联生活周刊》上读到一篇朱伟写的一篇纪念王小波逝世25周年的文章，只把王小波当成一个普通作家描写，我觉得他对王小波的文字可能真的是不太了解，或者说放进了一个框子里去了解。

我读王小波的文字，从未感觉过平常。

我想，年纪小一点的读者，可能会被王小波那些辣眼睛的文字所吸引，然后跟着起哄，就像身边顽皮的同学在大家面前讲荤段子，然后很多人跟着起哄那样。然而，作为一位中年读者，王小波就像是自己一位善谈的老朋友，在侃大山，段子只是形式，映射的内容，耐人寻味。而且这位老朋友还很有脾气，特别讨厌约定俗成、装腔作势，所以听他说话，你永远不会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想了解王小波更全面的一面，还是建议读一下房伟写的《王小波传》，这样就能把王小波的文字和他的人生经历很好的联系在一起。

我对王小波的喜欢，还有一层，就是他本是理科生，后来因热爱写作，所以出了很多书。我也是理科生，工作以后，我也热爱阅读、写作、投稿，虽然成绩天壤之别，但因为有着相似，所以更喜欢这位作家。我还记得他在杂文里常用到“反证法”，即明知道这个方向是错误的，还是沿着这个方向“计算”下去，直到出现极大的荒谬后，再转入正规。完全让人感觉不到说教，但真心信服他说的观点。

如果抛开作家的文风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不说，非要找一找王小波的文字，跟谁比较像。我个人觉得与鲁迅、钱钟书、梁实秋的文字有微弱的相似之处。不得不说，王小波的确是文坛中不可多得的一颗星。

如果说20世纪初，影响一代知识青年思想的，并被广泛崇拜的人物，是梁启超先生，那么，二十一世纪初，影响一代青年人思想的作家，会不会是王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