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琐事 之 经过的河流

今天我生活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里，并不是没有与他人联系的那种寂静，是一种我自己在内心观望着自己的那种寂静，那种寂寂没有回音的寂静。

我看见的树林之上缓缓升起的光，云朵飞快地从树的北边到了南边。

秋天的草在一夜的雨之后从泥土中似乎又在缓缓地生长着，寂静地匍匐着。

曾经有很多次望向窗外的时候，仿佛看见了一双含泪的眼睛慢慢地消散在白天的云朵和光线后面。

我在慢慢地隐没，慢慢地在日常的琐碎里，在所有的沉默里，我缓缓地走着，从光的一段走向阴影，我一再地走向阴影。

我用手不断地捧起过去的时光在手心里，那些曾经温暖我的热度在一点点地消退，一点点地，我像是在挖掘着一口深井，不敢转头望进里面深不见底的黑。

风在一点点地吹着，一点点地吹着，同样的金色花朵，散发着一些并不芳香的气味。

他经过，走着，只是天地间很普通的任何人一样经过我的眼前，我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怀念他这样平常地经过我眼前，经过我身边。

我不断地用混乱的，没有章法的文字表述着离别给我的困扰，慢慢地，那些言语文字变得发霉，潮湿，阴冷，在某一个时刻，心里有一些振奋的念头， 想着在某一天的早晨，看着早晨的阳光，从海洋上，从云朵上，从一朵又一朵的花上，从一棵又一棵的树上落下，笼罩着巨大的海，高耸的山，遥远处的我看不见的城市。

在所有的存在的巨大的，寂静的，无声的风景里，我都感到一种似乎我存在于其中却完全与我无关的空白感。

只有我们一起经过的那海边，在远处，被风吹着，有种秋天的沉沉的带着墨绿的大片水的蓝色海面。

那些曾经带着踊跃的心情，轻快地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都有些冷冷清清，那些热闹的嬉戏的孩子，有夏天的季节同样的热闹，但是他们的声音却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与我的耳朵相互推脱阻隔着，果然是同一条路吗？我想着，我曾经与他走在同一条路上，欢笑着，蹦跳，哼起了歌，但是此刻走在同样的路上，我眼睛里却像是有一片眼泪的湖。

我仔细看着路边的每一样事务，人们若无其事地走动着，还有路边的挡蓬在风里摆动着垂下的红色帘子，还是同样的路吗？曾经也是这样的颜色的糖果和玩具，同样的爆米花的味道吗？但是我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了。

我熟悉这种寂静，但是从来没有想要热情地接纳它，在这寂静像一条河流一样，在我的身体流淌着，我只能看着它经过我的时间，经过我，经过我的在阳光下在秋天的风里，在海边咸味里一点点粗糙的皮肤，还有日复一日地在黑夜里努力挣开想要看到光的眼睛。

我熟悉这种寂静，却从来都不想接近它，我想要用所有的余温尚在的灰烬似的心情来重建一段时光，在一片金色的氤氲里，在一片橙色的夜晚的灯光下，在展开的手掌，在温热的手心里，安放冰凉的脸颊。

寂静像一条河流一样经过我，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它流过。

他毫无知觉地从我的前方经过，我只是看着他经过，我穿过他经过的那条路，脚下的沙砾沙沙地响着，我垂下头，看着路边的草丛里，十一月尚在开着的淡白和鹅黄的花朵，我垂下眼睛，感到眼睛被深秋的风扑打着，这是此时此刻的季节，是此时此刻的人生。

是此时此刻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