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
蚕豆
一、 我们“点”蚕豆而不是种。 大拇指摁在那泡胖了、吐出 嫩芽的蚕豆上，稍微使劲 就将它点入松软的土壤。 每次点一个，前后不要太近 也不能太远；一个一个点 要配合爷爷使锄的节奏。 他在我头顶上方前后拉动铁锄， 我蹲着，只能看见包浆的木柄 和那鼓起肌肉、血管的手臂。 它们出现，灵巧地将锄头紧划土里， 侧身，裁剪绷直了的土，勾起， 缓慢填进已种好了的沟里。 它在一旁等待，刀刃发亮。 再次离开地面时，蚕豆也点好了。 没人这么要求，但我想爷爷会赞赏 我是个不错的好把手。 用了两水瓢蚕豆，我们离田头 还约有十步距离。我想 可以加把劲，就能早回家。 锄头一下，我紧追一颗 锄头抬起，蚕豆已点好。 爷爷说慢些慢些。我稍微慢了。 爷爷说你来试一试锄地。 我模仿他，朝手心啐了口唾沫 握紧木柄，将锄头侧身划土 也没划进去；又半蹲腰身，也不行。 他笑了，而后接过锄柄 锄头像条鱼，从他手中放出 它落进土里，犁开一道湿润的波纹。 歇了会儿汗，我们继续点。 背上的阳光越来越热， 杨树林中，许多翅膀 扑棱打落枯枝，叫个不停。 我身体的紧张舒解开，但没忘记 今天是星期天。我可以和朋友 商量来这个地方。河对岸 有人哄赶一群绵羊。河水粼粼， 近岸水草中，许多半透明的小鱼 悠闲穿梭。我们可以来这地方钓鱼。 朋友一口否定了 二、 我独自拉着木架车 来北河沿的坡下 收割已成熟的蚕豆。 它们已过度饱满，许多已裂开 蹦出油油的豆子。 站在堤坝上俯视 茂密的杨树林连成乌云 夹在中央，那片蚕豆丛 像个矮小、易病的人 却已按当初播种的意愿 完全长满——它们紧紧站在一起 扶摇着河水的风和草木香 发出阵阵干脆迷人的声响。 这轻盈健壮的蝴蝶翅膀 这美丽的大眼，如今萎缩了 耷拉在菱形枝杈上。 我选定一角，开始挥动 磨得光亮的镰刀。 不能太高。刀刃帖到根部 轻松一旋，一簇干硬握在手中—— 黑豆荚撞击出哗哗的铃声 收割要比种简单轻松多了 我快速行进，像锁定猎物的鱼。 镰刀割下了整整一车，还要更高。 几只臃肿的毛毛虫在刀刃上 留下浓绿的液体；胳膊和腿肚上 划了许多道红印：我不在乎。 除了收割声，树林里有什么叫 河对岸有谁吆喝，我不在乎。 土地完全露出，感受到 河面腥味的水汽，我停下来。 今天是端午节，奶奶说 预报里有小雨，要快收。 还不错。阴云如烟，只在天上 在水里飘飘忽忽，没想化成雨。 河边看不到人影，只想到了屈原 是投河死的——有什么想不开呢， 再大的困难也是可以解决的。 蚕豆丛装满了一整车 有我两个那么高。我拉起车 回去，路上没遇见熟悉的朋友。 到了家门口，就看见大姑 正卸下三轮车里的鸡，礼盒 表弟表妹表姐应该进了屋 谁家的公鸡打鸣，太阳再次升起 2018-6-7写 2022-10-28改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