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石话] 一座老楼，一个超乎设计理念之外的态度

2004年的时候，夫人去了趟澳洲，回家就给我讲起了这座老楼。

那些年流行“考察”，澳洲之行就是她们单位组织的。本来她介乎可去可不去的范畴，但领导体恤下属，考虑到小女在澳洲读书，便安排她进了“考察团”。

到了墨尔本，批准她自由活动一天，与女儿会会面。

然后，就去了孩子的出租屋，去了墨大，还去了购物中心，于是邂逅了这座老楼。

购物中心一般都有个“中庭”，这类似于一个家庭的客厅，对它的设计布置，恐怕没有谁会掉以轻心。

然而在墨尔本购物中心的“中庭”里，却如同火箭发射塔一般耸立着一座高高的红砖塔楼，这就是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墨尔本子弹工厂”。

这个工厂建于1894年，塔高50米，自下而上有320多级木梯。下面几层的裙楼为生产车间，上部的塔楼为烟囱。建成投产后，每周可制造6吨子弹，折合每天约1吨。后随着现代工业的迅速发展，工厂随即被替代停用。

1973年，澳洲政府将其列为“具有历史价值建筑”，明令不可拆除。所以，当买下这片地的相关公司要建设这个购物中心时，为如何处理这座塔楼绞尽了脑汁。最后，他们不惜耗费巨资把塔楼设计成购物中心的“中庭”，用巨大的圆锥体玻璃天幕将塔楼罩了起来。

工程共用了924块、490吨玻璃，施工难度和工程造价可想而知。

大概谁也未曾料到，起初这一保护古老建筑的权宜之策，竟成了后来购物中心人气大火的诱因，无数慕名前来的顾客将购物中心的生意催得旺之再旺，非常典型的“福报”。而庇护这座老建筑的圆锥形玻璃天顶，也成为墨尔本的著名地标之一。

现在，子弹工厂塔楼的裙楼，已经改造利用为商场的一部分，有着零售和餐饮功能。在购物中心地下二层开始，直到地上五层，人们在购物、休憩时，都可在此领略这座老建筑的风采，并感受现代商业与传统工业交相辉映的强大震撼，感慨时代车轮带给人们恍然如梦的穿越。

我于2014、2019两次去墨尔本，都专程前往欣赏这座现代大厦庇护下的老建筑。在它的外面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想着。

论历史，澳大利亚岂堪与我国相比。但论及对待历史建筑的态度，却觉得我们没有丝毫理由嘲笑“土澳”。

1894年的建筑，相当于我们的清末。清末建筑，在我们“古建”发烧友的嘴里，常嘲谑为“垃圾”。

所以，建于1908年的“远东第一站”，就被我们像扔掉一双旧袜子似的拆除了。

我们不是世界经济强国吗？我们不是阔气到满世界吆喝“市市通高铁”吗？

假如，当年我们也能像“土澳”那样，将那座闻名遐迩的老火车站也用玻璃天幕罩起来，成为一个更大更好的新的现代化火车站的“中庭”景观，那会是什么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