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绿洲》想写的
《绿洲》里的洪忠都是个边缘人,他出狱的时候,穷得用豆腐充饥,但是又给母亲买了新衣服。到剧情发展到中间,观众才知道,他入狱是为了给哥哥顶罪。恭珠是个残疾人,但是在忠都眼里,她是公主,在恭珠眼里,忠都是将军。当他们在高速公路上起舞时,他们来到超现实场景——绿洲之中。感受到爱我们的人的爱意时,我们来到了生活的绿洲。
虽然身为正常人的我,也会有不能接纳自己的部分,克制收敛,怕被评价的部分。但是在有些人面前,当我知道,那些我觉得可能会引人讨厌的“纠结”“烦恼”,也会被当作可爱和独特,我感到轻松和爱意流淌。正是我的朋友给了我这样的体验,我才能更深地体会忠都和恭珠的爱。
另一个体会是,身体上、社会意义上残疾(disability)的忠都和恭珠,却有能力去爱。电影也用超现实展现了这一点。在地铁里、在地铁站的月台上,当他们相爱时,恭珠不再残疾,以一个正常人的样貌互动。而对应的,影片中的正常人,却不能体会,或者说相信他们之间的爱。爱的能力的缺失。
这部影片,最打动我的一幕,是忠都爬树去剪了树枝,这样恭珠的画里,不再有树枝投射的黑影。这个情节塑造的忠都真的太细心、温柔了。在他的爱里,他不仅看到了自己的情绪或者爱情本身,他还看到了对方的需求。
看《绿洲》的时候,我想到一个叔叔,前几年去世了,死因是尿毒症。四十多岁的单身汉,爱喝碳酸饮料。身材胖胖的。我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左手断了四根手指。于是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把左手叉在口袋里。很少有机会看到那小时候觉得“奇特”的一幕。只有在玩牌的时候,他会用左手的拇指和手掌夹着牌。
知道他病重,是我在大学宿舍外的走廊上,看着学校的夜景,我妈从电话里告诉我的。我心情有些复杂。因为我很难说喜欢这个叔叔,最后一次见他,他不修边幅,有些邋遢。在酒桌上充作对一些话题很懂的样子。喝碳酸饮料到尿毒症,显然是一种成瘾性作践自己的身体。而定期去化疗,可以继续延长生命的,是他自己开始不能接受,开始偷懒,让病情恶化。但是我后来总是想起他,看《卡拉马佐夫兄弟》的时候,看《绿洲》的时候。因为那晚,我妈同时还和我说,病重之前的治疗费用,大约8万左右,都是他自己的积蓄,还有两万左右,大概可以覆盖后期葬礼的费用。这大概十万元,是他每月3500的薪水攒下来的。
后来我回家,我妈说到,他断了的手指是20岁出头在一家工厂做工,不小心手指放进机器给绞了。赔了4万,年轻的时候获得了这一笔巨款,很快也就不知怎么花完了。他那会有钱,手上阔的时候,对我也很好。给我小时候买零食之类的。
《卡拉马佐夫兄弟》让我感动的是,即使是残疾人,也有自毁的疯狂冲动,当用心去看,他们也有着道德坚守、情感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