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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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速上,一辆车在出口前最后三米右转冲了出去。那疯子在我们前面,我看到了这一幕。据说大脑会把这个情景放在一个小锅里,熬成恐惧和噩梦的汤。
法国要讨论把高速限速130改成110,不明白人们在反对什么。改成80最好。我絮叨着。大头怼我,那你自己开去布列塔尼吧。
“呃,我这是替你骂人,防止你路怒啊。”
“都上路一个小时了,你咋还不睡觉,ohlala,怎么了这是?”大头开始阴阳怪气。
我是一个土拨鼠精,即,总是在睡觉的人。在允许的情况下,我从没见过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坐车的时候也是,学术性的说法是,关闭一部分感觉器官,防止大脑接收到的运动信号不同步而产生眩晕症状。对,睡觉防晕车。
这次我们去布列塔尼,五六个小时车程,我想尽量清醒,跟驾驶员聊聊天,防止他驾驶疲劳什么的。
“有一次,我在高速上步行赶路,一个开车的就把我捎上了,说他开久了,需要跟人聊聊天保持清醒。”我坚信我的陪聊功能很重要。
“那不可能。啥高速,你还能步行走上去啊。”
我的记忆和特殊的国情都如此复杂,我放弃了解释。
这个夏天(对,这事儿过去俩月了……),大头朋友是去荷兰的,有问过我们。我们选择去布列塔尼而不是阿姆斯特丹,是由很多因素决定的。
又一波疫情加猴痘来了,阿姆斯特丹那地方据说没有禁忌,我们较穷,大头的姑姑在布列塔尼有房子可以给借住,大头的姑姑得了渐冻症。
这些因素并不形成严谨的逻辑链条,反正我们决定去布列塔尼。

在休息站,我们安排了卫生间一游。在此之前,我盯着前面停车的司机观察她如何下车。她颤颤巍巍打开车门,车门反打回去三次,她先伸出一条腿,然后借助两只脚的抓地力,坚毅地完成在站起来的同时出车的动作。副驾驶也是这一套动作。不能慌张,慌张是旅行的大忌。
我巡视着休息站鳞次栉比的老师傅们,苍凉的风吹起了路边的玉米穗子。我去确认了,那的确是玉米。
车开到第一站,圣马洛。我们去找预定的airbnb,房子在大麦田里。我们以为地址错了,大头因此绕了很多圈,在我吐之前找到了那房子。
我自来对麦田很感兴趣,我断定房子周围的是黑麦,布列塔尼可丽饼的主要原料。

大头的同事也在圣马洛,我们直接去海滩找他们汇合。
走过几条街,大海突然就出现在拐角的地方。这地方好浮夸,大海就建在市中心。
在等待大头同事的时候,我又放浪了。
大头就坐在我旁边,我偷拍了半裸的冲浪者。一个浪打来,把我打湿了。大头说,看到了吧,这是报应。

等另外一家来了,我们就沿着海边走走。海滩上横七竖八的人,都是亮晶晶的。两个黑人小女孩儿穿着同样的玫瑰粉泳装,像两个巧克力树莓杯子蛋糕。奋力美黑的白皮肤姑娘决绝地把头埋在沙里,看她的奶油色皮肤,估计需要晒好几天。想到这两种人,都曾经或仍旧想改变自己的肤色,我不禁拽紧了我的大遮阳帽子。
第二天,风小了。海滩旁边的管理处竖起了绿色的旗子,这表示气温和风力都适合游泳。
大头和他同事两个,买了一种简易的冲浪板,需要趴在上面冲的那种。我拖着大头吹了两个小时的充气大鳄鱼,同事的娃坐在小气垫船里,就这样,我们去征服大海了。
圣马洛的海气质比较骄奢,颜色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水蓝色,浪花自然是奶油色,打发过的。整一排的海边度假别墅,好像从来没考虑过海啸。从一个浅薄的外国人的眼光来看,这些房子都是比城堡小的,但都有硕大的凡尔赛式的装饰。当然,海和别墅的主人并不在意我的意见。

很快,我们被大海征服了。
同事的娃冷,她坚强地独自哆嗦了五分钟,终于决定得回沙滩去。我是一只永不放弃我的鳄鱼的青蛙,被浪打回了沙滩。
回了沙滩,人马上就热起来,但是不能摊着,得挖城堡。这种沙滩活动很经典,只要有合适的材料,人人都想建点什么。更何况,大头还煽风点火,督促我加油,因为我来自建出了长城的国家。
隔壁的姑娘不像我们,她裹着头巾长袍,戴着墨镜看书。看一会儿,她就牵着儿子去海里玩一会儿。看起来她的泳衣非常方便。

我不想挖城堡的时候,也不知道干什么,毕竟我又不识字,只好走进海水去洗脚。孩子们在沙滩上,玩着他们自己发明的游戏。跑两步,冲上防波提,掉下去再跑上来。怪不得他们有西西弗斯的故事。
同事家的老先生老太太,一直守在沙滩上。他们从自己的车里拖来了沙滩椅,帐篷,小桶和铲子,草席,防晒霜,毛巾,纯净水……每个下午,他们都来,履行他们照看东西的伟大而长久的职责。
被熥热乎了以后,小姑娘叫上妈妈,又想去海里玩儿。这次大头拽着她,我在远处,想给他们录个视频。太阳太大了,最后出现在我视频里的的确是一个母亲,一个男子和一个小女孩儿。只不过,并不是大头他们三个。
看了视频的大头,愤慨道:“我有这么胖吗???”

晚上,我们四个成年人约好去干一些成年人的娱乐活动。逛古城走城墙。显然,当年的新航路港口城市圣马洛,也有一段城墙。当然是用来御敌的。我早已丧失询问是何方敌人的兴趣,这是一块常年征战的陆地,每两方或者多方的战争可以弄个震铄古今的排列组合序列呢。不着急,慢慢打,战争史大家都有地方写一笔。
大头朋友,如此说过:欧洲的很多科技都是来自于战争。比如拖拉机,最早是一种战车。
大头同事是个海盗迷,对着港口的古董船怀念了一下有幸出海的祖上,或者怀念了一下幸亏没出海的祖上……走到下半夜,我,在酒吧门口啃了一根干肠才鼓起走回去的勇气。
而此时,我们根本都还没见到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