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岐普通寺和演光师傅







杨岐普通寺始建于盛唐时期,已有1200余年的历史,它依山而建,逐层增高,古朴雄伟。寺院主要建筑有山门、弥勒佛殿、大雄宝殿、观音殿、两座唐塔、祖堂等。最值得一提的是,杨岐普通寺是中国佛教禅宗五家七宗临济宗下一大支派——杨岐宗的祖庭。杨岐宗自创立以来,法脉兴盛、高僧辈出,佛果克勤、佛鉴慧勤、佛眼清远、济公活佛、一休宗乘等海内外高僧大德,均出自杨岐宗。另外,清末名臣文廷式的墓也坐落在寺院后山。
秋天的风从山谷吹来,让这座并不普通的杨岐普通寺显得有些清冷。午后的太阳金光闪闪,佛光普照众生。我们拾阶而上,走向了杨岐普通寺的大门。与其他人头攒动的寺庙不一样的是,杨岐普通寺安静、清净,几乎见不到人影,只有唐碑、唐柏、唐塔历经千年仍然守护着这座古朴的寺庙。虫鸣在山间如清流,鸟雀从柏树丛中斜飞出来,在天空划出美丽的弧线。台阶两旁的野生板栗和猕猴桃都熟了,无人采摘,年年成长,年年又腐烂、死去,很像惠能大师的开悟偈语 "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既然本来无一物,生死又有何异?生既死,死既生。
进了客堂,天井中三只乌龟正趴在石头上晒太阳,池中还有几只红鲤鱼正悠闲地游来游去,游人许愿时扔在池中的硬币在太阳照耀下刺得大家有点睁不开眼。大厅的侧门贴着一副对联,照顾话头,念佛是谁。所谓话头,即是一念未生之际。一念才生,已成话尾。这一念未生之际,叫做不生。如问念佛的是谁,人人都知道是自己念,但是怎样念,佛是谁,各有不同。一念就已生。
在茶室,大家坐下。墙上挂着葫芦、对联、画像,墙面有些旧,一个穿着长布衫的和尚坐着给我们泡茶,他约莫25岁左右,颀长的身体,白净的脸庞,像山中的绿植。我问师傅尊姓,他说叫他演光既可。师傅泡茶手艺极好,杯盏在他手中如拈花。茶杯上写着“杨岐灯盏明千古”。演光师傅和我们讲,这是有典故的,是关于杨岐方会禅师节约常住灯油,不背因果的故事。
演光师傅说,杨岐方会禅师 ,是宋庆历年间人,临济门下杨岐派的创始人。二十岁时,他到筠州 (今江西省高安县)九峰山剃发出家。 杨岐方会禅师为人性格耿直,公私分明。他在石霜圆禅师会下作监院时,由于库房光线昏暗,白天在为寺院工作,他就点庙里的灯;一到晚上诵经参禅就点自己的油灯,生怕自己侵占了常住的利益,错失因果。石霜和尚知道此事后,对杨岐方会禅师说:“你这样还不算清廉,为什么呢?你看,你的灯挂在寺庙的灯下面,寺庙的灯油滴进你的油灯里,你这不是沾了常住的光吗?”杨岐禅师恍然大悟,赶紧把自己的油灯挂到寺庙的油灯的上面,宁可让自己的灯油落到常住的油灯里,也绝不沾常住的便宜。他这种爱护常住物,公私分明的品格在佛门中被传为佳话,后人就用“杨岐灯盏”为喻,颂扬杨岐方会禅师的高尚品格,光明永照,千古不灭。
茶是普洱,有清香弥漫,喝下喉有回甘。茶室很静,几乎能听到堂中乌龟互相嬉戏的声音。我问演光师傅,禅宗的核心要义是什么,怎么理解佛?师傅用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他说他刚入门不久,尚未真正顿悟。但是他说,我们的修行都围绕着生死,道家是炼丹药求长生,而禅宗是向死而生。演光又道,禅宗就是要学人 " 大死一番而后生 ",把参破生死当作一件大事,不为生离死别而悲恸,具有觉知力,超越生死,就能活得充实快乐。我们修行都在找一个“我”,我在哪里,我是谁,我去往何处。我一听,大惊,这不就是哲学里面的基本命题吗,对“我”的追问。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都似乎若有所悟,又感到迷惑不解。我起身望见演光师傅的眼睛,如一潭碧波,清澈明净。屋外的松子轻轻掉落,沿着石阶朝着自己的命运走去。远处是群山,如侧卧的大佛。演光说,杨岐普通寺处于佛的肚脐眼下方,如塔中一粒舍利。
出寺庙,见到两旁高大的野生芭蕉随风摇曳,我心生欢喜,仿佛自己已成这山中一棵野植,望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日日是好日,时时好风光,生死是山峰,翻越又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