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端留给我的回忆-20
终于还是来写了,也许我可以了。
分手后的第十天,我去找了他。那天我一个人在家,看了一天数据分析的书,合上书快九点了,内心平静。我心想:去找他吧,把他的书、他的口琴、他的那包海参还给他。那一刻我确定我是平静的,并不是很想见他,虽然他的东西也不是非还不可。
那天室友不在家。也许她如果当时在家,我就不好意思换衣服化妆出门,她会奇怪刚分手的我大晚上穿戴整齐出门干什么。但她恰好不在——我在她不在的时候出门,其实就说明了一些我的潜意识吧,我潜意识知道这样是不该的。
但总之我还是去了。我的计划是,无论是否见到他,地铁11点关门,我会坐上末班车,从城市的那端回家。
城市里最长的地铁,连接着我和他的家。我们分住在这条线的两端,相隔二十几站。认识他之前,我从来没有坐这条地铁去城市的另一头看看,所以并不知道这条地铁线的长度和位置。认识他这一个多月,这条线上的每一站都成了熟悉的地名。
我记得我们最后见面的那天,我们坐着地铁去电影院,他指着地铁站里的站牌,说你看我家和你家只隔着一站路!
我一看,那个指示牌上,一条完整的地铁线被折了一个转弯,所以我和他家接近头尾的两站,正好被对在了一起。
端:你下次不要绕远路来找我啦,你从这里穿过去,一下子就到了!
他手指着我家的地铁站,划过那短短的空白,停在他家的地铁站上。然后冲着我笑。那个笑脸我到现在还记得的。
那天,我仍然绕了“远路“去找他,那条快速到达他的虫洞路线,我到底还是没有找到。我也许是一个失败的宇宙探索计划,宏大开篇,惨淡收场,如今在黑暗的星系间失去引力也失去动力,漂浮着。
见到他之后要说什么,我全无计划。
也许他打开门,里面有别的女生在。那我要不要和他拿回我放在他家的东西呢?也许他根本不给我开门。也许他打开门,里面只有他,他问我“你怎么来了?”我该怎么回答呢?我是该利索地说: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把我的东西拿回去。还是我先什么都不说看着他。或者我说上前半句,然后看看他会怎么说?
也许他根本不在家。
我最终面对了这个我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他不在家。我上去之前,转到了他家楼前看了看他的窗口,窗帘拉着,里面不知是否是亮的。他的窗帘遮光性很好,而那微弱的亮色,分不清是白色窗帘的反射,还是从里面透出的亮光。
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问我能不能抽支烟,我说好。他于是打开窗子,靠在窗口,和我说楼下花园里情侣吵架的故事。等他抽完烟,我也走过去,和他并肩靠着窗。我们的手臂很近,但没有接触。那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吧,我们俩谁也不说话,只是并排望着窗外。我心想,只要他转过头来望我一眼,我就趁着醉意转头去亲他,我想在这夏日晚风里亲我身边这个男孩子,只要他给我一个眼神就好。
只是他始终没有。
我看了他的窗子很久,幻想着他拉开窗帘,探出脑袋靠在窗口抽烟,他会在抽烟时看手机,并不知道我在楼下看他。我想得太真了,太久了,好像比他实际抽一支烟的时间还长,缓过神来的时候,那扇窗仍是关着的。
我上去敲门,没有人。门口放着他的桌子,上面还有他没擦的灰尘。我最后一次来他家的时候,他从驿站搬上来一个新买的桌子,放在门口没装,说等我走了他自己在家装好。现在装好了啊。这张桌子原来放着他的床边,上面摆着他的的电脑,我也会偶尔把我的手机搁在上面充电。现在它被折起来,放在门口。
我也把自己折起来,放在他家门口,等了很久,等过了末班车的时间。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海参滴出冰凉的水珠。那天已过了立秋,天气微凉。我和阿端的盛夏过去了,我和他一次次走过的这条楼道,如今只有我,还有几只蚊子。
十二点多的时候,我下楼离开。带走了我拎来的所有东西。放在那里会吓着他,我也不想他知道我曾经来过。
阿端,你会忘记我,这我知道。我想起这件终将发生的事,到如今依然会流泪,但就在那天我离开你家的12点,我允许了这件事。曾经你的离开,于我来说,是一个小孩站在原地被抢走了手里的拨浪鼓,但是那天我走的时候,就像我18岁那年离家那样,是一件我自己跨出的,难过却必须做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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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u 赞了这篇日记 2022-09-23 03:1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