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靠三个字就当上了首长的幕僚,他是怎么做到的?

三国时期有个阮籍,竹林七贤里他排第一,阮籍有个侄子叫阮修,今天的故事就发生在他身上。
01.三字为官
阮修,字宣子,善清谈。据说此人有很强的精神洁癖,绝不与俗人相见。按照现在的标准来看,这位绝对是个怪咖,但在魏晋时期,不怪无以成咖,因此宣子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
当时的太尉王衍有意招揽宣子,于是就在不经意间安排了一场面试,仅有一道问题,却是一道送命题。
问:“老庄与圣教同异?”圣教,指的就是官方正统的儒家学说。王衍问老子、庄子的学说,与儒家有没有不同?
这……这叫人从何说起呢?理论上讲,老庄学说与儒学根本就是两个体系,即便不能称之为水火不容,至少也有很多尽人皆知的矛盾观点,绝不能混为一谈。不客气的讲,即使在老庄学说的黄金时期,名士王坦之也曾写下《废庄论》,顾名思义,庄子有毒,应该被定点清除。不过王坦之毕竟是个文人,刀子嘴豆腐心,真正下狠手的人出现在长江以北——前秦皇帝苻坚作出指示,严禁《老子》、《庄子》之学在世间流传,违令者斩。

所以说王衍出的是道送命题,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宣子该如何作答呢?很简单,他只说了三个字,“将无同。”
将无,表不很肯定的态度,意思是大概、也许、不一定。将无同,即“也许差不多吧。
”就这么个摸棱两可的水答案,居然被王衍相中了,当即任用他为僚属,而文化圈也将此事当成了笑话,并给宣子起了个外号,叫“三语掾”。
何为“三语掾”?就是靠三个字赚来的官职。
时人卫玠就嘲笑他道:“你干脆就说一个字多好呢,何必费劲说三个字。”
宣子倒也不生气,反诘道:“如果是天下所敬仰之人,就算不说话也该让他做官,又何必费劲说一个字呢?”
卫玠一听,怦然心动,从此跟宣子成了好朋友。

02.这官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这个小故事的槽点很多,我们今天仅就其中一点略作分析,那就是宣子给出的答案“将无同”到底如何打动了王衍。
真要说起老庄与儒学的异同,那显然不是一两本书能论证明白的,因此“同”或“不同”都会成为无法自圆其说的错误结论。“将无同”的妙处恰恰在于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不确定,甚至是不在乎,而王衍想要的或许正是这种不执着于门户之争,不会因为学术的异同就去砍人脑袋的同事吧。
其实又何止是老庄与孔子之间的关系难以缕清呢,我们不妨抱着娱乐的心态去把这一缸水搅得更浑一点。

03.老子和庄子真是同一战线的吗?
人们总是习惯于把老庄放在一起说,好像他俩关系多好似的,其实不然,就让我来把这对儿CP拆散吧。
《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中谈到了庄子其人和他的作品,说他的学问很杂,涉及很多领域,其思维体系的主干源于老子……他所作的《渔父》《盗跎》《胠箧》都是用来讽刺孔子(和他的徒弟们),并且阐明老子之术的……。
这里请注意一点,有些严肃的学者认为庄子和老子是有师承关系的,比如唐代学者成玄英就在为《庄子》所作的注释里说“庄周师老聃”,但并没有拿出更可信的考据。如果仅就《史记》而言,我们可以很明确的看到,庄子只是部分继承了老子的学说,大概率只是洗了老子的稿,并没有登堂入室的交情。
况且庄子还在自己的故事里编排过老子的坏话,这就不得不让人更添疑窦了。

《庄子·内篇·养生主》中写道: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
一出门秦失的弟子就不乐意了,问:“这位死者是您的朋友吗?”
秦失:“这不废话吗?不是朋友我干嘛来吊祭他呢?”
弟子:“既然是朋友,您就这么干号三声敷衍了事吗?”
秦失为此又做了一番解释,大意是说,老子适时而生,适时而死,照他自己的说法,这就叫顺应自然天理,没什么好悲伤的。
真正尊敬他的人,又怎么可能如丧考妣呢?而那些嚎啕痛哭的人,恰恰证明了老子没能做到他自己所说的“和其光,同其尘”,莫不是生前给了这些哭丧的人什么好处不成吗?(这是郭象说的,不是我)
更为严重的是,作为一个教派的祖师爷,老子同志居然“死”了?这让普天下众多的道教人士情何以堪呢?
由此可见,老子和庄子绝非美好想象中那么亲密的学术同僚,正如宋代的黄震所说,《庄子》是乱世之书,而《老子》才是真正的隐士之书,二人之不同,也就一目了然了。

后记:其实还有一个话题是很可以聊一聊的,那就是“庄子和孔子真的就那么水火不容吗?”但是碍于篇幅有限,只能简而再简,聊表其意了。虽然孔子是儒家正统思想的精神图腾,但在他活着的时候并不被世人所接受。李零在他著名的《丧家狗》里说过,“孔子绝望于自己的祖国,徒兴浮海居夷之叹,但遍干诸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出生地……他是死在自己家中——然而,他却没有家……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这段话,又何尝不能用在一生都和世界保持距离,无奈时只好梦想着遨游四海之外的庄周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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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文学】一八
阮宣子有令闻,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老庄与圣教同异?”对曰:“将无同。”太尉善其言,辟之为掾。世谓“三语掾”。卫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于三!”宣子曰:“苟是天下人望,亦可无言而辟,复何假一!”遂相与为友。《世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