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ic attack
Panic attack总是在人毫无觉知的时候袭来。
两周以前,我还在心中感叹,尽管这个夏天有残酷的高温、此起彼伏的疫情和不断坍塌的公共生活,但对于我个人而言,却是一个难得平静愉快的夏天。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没多久,我就被焦虑症缠上,频繁惊恐发作。
惊恐发作,英文里叫做“panic attack”。比起中文,我觉得这个英文名称要更准确一些。每一次的发作,确实如同情绪对于身体的一次攻击,尤其是对我脆弱的肠胃系统。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panic attack是在今年五月,当时我正在准备从封控快两个月的上海逃出去。每天在工作之余抢高铁票、和两地的社区工作人员周旋、四处寻找可以把我从家带到虹桥机场的司机,压力之下,我开始腹泻。我从那时候开始怀疑,我因为焦虑症而产生了惊恐发作的现象。
之后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成都以后,我妈问我,还需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我那时候反常地自信,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完全好了,并且非常相信,哪怕抑郁情绪再来一次,我也能像以前一样战胜它。
再然后就是现在,症状比前一次要严重许多,除了腹泻,还有诸如恶心、心悸、头晕、发抖(比如此时我打字的手就在无意识颤抖)、手脚发麻、呼吸不畅的症状,总之几乎网上所写的所有惊恐发作会产生的身体不适,都发生在了我身上。有时候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突然就开始没由来地呼吸困难,仿佛身体里的某个部件突然出现故障了。每当这样的瞬间来临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尽管理智告诉我不会。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情绪带来的躯体症状竟然会比对于心理状态的影响更加直接。去年抑郁症发作期间,我总是频繁地哭,能在每个时间、每个地点无差别地哭出来。到了今年,我已经不怎么哭了,因为需要分出大部分精力来处理身体其他部分的问题,以勉力维持日常的生活与工作,哭几乎是顾不上的事情了。
有一次发作之后,我躺在床上,感受呼吸滑过我,疲惫淹没我。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与自己的身体如此亲密又休戚与共过。我的每一丝情绪波动,原来都在无形中影响着我的每一个器官。和抑郁焦虑共处的这些年,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件事。
就像我在文章最开头写的那样,惊恐发作最让人困扰的一点在于,它总是在人毫无准备的时候袭来。你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开始心慌想逃。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恐惧,日常生活会因此随时失控。
如果终究要失控,那不如我自己主动来打碎这一切。我又开始喝很多酒,像2019年冬天那样,企图用酒精麻醉痛苦。当然,如大家所见,这显然是毫无用处的,不然我就不会在一个阴沉的下午,缩在床角打字了。
上周的一个晚上,我喝完酒一个人游荡在富民路的街上。因为太累了,走不动路,一屁股坐在街边。看着时髦男女在我身边来来往往,我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虚无,原来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一个这么渴望自由的人,就这样被困在这个破地方了。I just want to fuck everything up.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昨晚,我因为喝了一点酒(我发誓,真的只是一点点啤酒),开始不停吐。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喝醉,只是酒精刺激胃部,激发了想呕吐的冲动。经历过这痛苦的一晚后,我下定决心,不要再用酒精来解决问题了。
在最痛苦的时候,我开始幻想逃离城市。或许离开城市生活一阵子我就会好起来,去海边,去山里,去乡村,我在心里这样琢磨。于是我频繁地想起大理,就像封控期间一样。我想起六月在大理的愉快生活,走在海边散步,风总是凉爽的,转头就能看到一旁的苍山,天要很晚才会变暗,让人觉得白日无穷无尽。住在古城的几天,晚上我总是去山林草木喝酒,六月时游客少得可怜,无论什么时候过去,都总会有位置。那时候的大理还没有任何核酸要求,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觉得自己无比自由。
每每想起这些,我就想立刻回到大理去。我的意思是,我想买一张机票,用十分钟收拾好行李,然后立刻飞去大理。但我知道的,我不可能人生一遇到问题,就去大理,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八月的时候,我去西宁、新疆,参加FIRST电影节和休掉去年剩下的年假。那是我经历过最不顺利的出行,当然,在现在的环境下,遇到顺利的旅行才像是踩了狗屎运。但就算是在被防疫政策赶着四处逃命的时候,我也保持着高度乐观,一点没有因为行程被改得七零八落而沮丧,那一切荒谬像是激发了我的斗志一样。
我那时候就该意识到的,这是某种情绪上的回光返照。
还是有一些好消息的。我终于开始预约心理咨询了,在因为各种原因延宕了接近一年以后。不过坏消息是,由于咨询师临时有事,我们的初次见面被推迟到了下周。那么祝我能顺利度过这周吧,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