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之曲终人不散

父母最后决定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前几日有一户外地人联系母亲买房，几经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了年前办理交接手续。母亲在客厅和对方电话商讨价款的时候，父亲一言不发地站在灶台前为我们准备晚饭。

母亲挂完电话，看着我，自言自语道：“老家的人都劝我别卖的，临了老了落个无家可归。我跟她们说你和你姐不会的，我自己养孩子，秉性什么样我自己知道。”

女儿极力反对卖房之事，嚷嚷着还要回去过年。某日，女儿睡前趴到我身上，轻轻地对我说：“妈妈，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是过年的时候，你可以一直陪着我，我们一起看动画片，一起吃零食，一起做菜。全家人一起做年夜饭。”

“我也很喜欢过年，过年真好。”

上一个春节，因为姐姐出国，整个假期，除了家庭活动，其他时间都是我和女儿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我们早上一起吃早饭，一起画画玩游戏，中午一起看动画电影、吃零食，晚饭过后一起散步，一起放鞭炮，睡前一起听故事。年夜饭，和她一起学视频做了一道“灯笼虾”。那小半个月，是自女儿出生以来陪伴她最长久也是最用心的时光。

五一前因为姨父的突然离世，我们回了一趟老家，匆匆赶回去拿了些东西。只记得当时已经傍晚，一路大风呼啸，刚到家，雨点就落了下来。以前没注意，整条街道似乎都盖了新房，我家的老宅子在这一圈新房旁显得有些黯然，打开门，房间堆满了杂物，满是颓败之感。满院子都是枯叶和杂草，随着大风上下翻飞，放在室外的家什物件都落满了灰尘，到处挂满了蜘蛛网。后院的竹林和果树在狂风暴雨里摇曳着，忽明忽暗。我和母亲在雨里快速地收拾着这个看着颇为破败的家。以前我们曾讨论过买房子的事，但也没落在实处，今天的这一幕让我心里特别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姨父的离世，还是因为它的不堪一击。我低声对母亲说：“妈，这房子要不还是卖了吧。”母亲抬头看了一眼，随即轻轻答了一声：“嗯。”

算是为了这个家的每个人，和买家商量了一下，等过完2023年的春节再办交接手续，我们还想在这个家过一个春节。女儿说，“妈妈，我们今年再一起看电影、吃零食、做年夜饭，好不好？”我抱抱她，答道：“好。”母亲说，离开前总要请街坊邻居来聚一聚的。父亲还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满眼的落寞。

那个镌刻了我们喜怒哀乐的家，那个曾经承载了我童年记忆的家，那个曾经举办了一次次聚餐和宴会的家，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家，终将不再属于我们。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愿这个家，再拾往昔旧梦。而我的家人们，自会不散。

《红楼梦》有云：“聚散别离，看不透这红尘滚滚；阴晴圆缺，数不尽那岁月悠悠。”人生总有别离，曲终之后定会再有曲起，清欢也自会在他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