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伴随童年的远逝, 寿命趋同于历史。 人是因为衰老而虚弱 还是因为虚弱而衰老 如询问死亡:何时你 在我家摆了一席之地? 我没经历他经历的凶年 他也不将经历我的凶年。 这是悲伤的平等—— 没有想象,没有对话 二人的声音悬示在土地的上下。 他行动过的空间狭小近桶, 却要全神贯注应对内部 细微的结构错位。 当我撬开板角,总有破损 泄露山茶花沉积的香味。 他没有名字。 这便是我所背负的全部神祇 而总有伸冤之音,由我报应。 在我的记忆中,神柔若无骨 鬼和灾厄字迹般有节。 我曾在祖宅的堂屋 他就在铜镜的背面,拉动门 夹在里面的是一把烂竹帚…… 蚜虫吃朽了它的握干和扫枝 使它看起来更像一棵树。 那两尊纵木般架住屋梁的大氧气瓶 也把他萎缩的身躯架在大床上 制造于他的少年时代 他的外套挂在藤椅,没有穿上的时间 一切都如固定般残忍 后来这堂屋也失去了感应 和水井一样封存。 衣物变旧,是料子先变旧 还是储存的箱箧? 去年二伯病逝,还乡公路 山陵似眠寝,巨大而静响。 他曾提着柴刀,狂奔于山下 追砍赌钱的子嗣。 如流水、如水声, 生生似蹈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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