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即奖励,读《乔布斯传》有感
一
前几天夜读,在《乔布斯传》里读到里面一句话:过程就是奖励,突然有所感悟。我补了一句: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我想起辛波斯卡的诗歌《我们祖先短暂的一生》几句诗:
十三岁生子,
四岁追踪灯心草丛中的鸟巢,
二十岁带头狩猎——
尚未开始,就已结束。
不单我们的祖先一生短暂,我们每个人一生都很短暂。天才如乔布斯,不过只活了56岁,我老父亲,今年84,还精神。这个问题上,伟人和凡人没有区别——每个人都要走向死亡,没例外,只是时间长短。如果一定要给人生强行加上一个终极目标,那只有一个:死亡。既然这样,我们活着又有何意义?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我很长一段时间,这是一个很麻烦的命题,因为它将产生连锁反应:如果人生没有意义,那读书有什么意义?欣赏艺术有什么意义?跑马拉松有什么意义?登山有什么意义?赚钱有什么意义?
时间过程上的人生没有意义,距离过程中的人生就有意义吗?我们来看几个距离片段:
1公里的距离:
1967年,苹果公司的原高管,一个计算机科学家,教过音乐视觉艺术,管理过歌剧院的怪咖——拉斯金,因厌倦了大学教授这个职位,准备辞职,拉金斯干了一次史上最奇葩的“自炒鱿鱼”:本来,到校长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他却租了一个热气球,飞到校长家上空,用高音喇叭喊出了辞呈。
这种行为,意义何在?
50公里的距离:
这是历史上著名的一次无厘头出行,我测算了一下,这一晚,王子猷可能走了约五十公里——《世说新语》记载: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这一来一回,挨冻受苦,何必出门?
7450公里的距离:
《蔡澜旅行食记》记载,某年的春节,美食家蔡澜和朋友,心血来潮,决定飞行7450公里,从香港出发飞墨尔本,只为去吃一碗名叫“勇记”的越南牛肉粉,这碗粉,他认为是世界第一粉,一直惦记了十几年。
香港到墨尔本,吃越南,粉!确定很香?
从经济和功利的角度看,这些行为统统没有意义,还倒贴了受冻、金钱、空中坠落的危险。
但是,如乔布斯所言:过程即奖励,如果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一切皆豁然开朗,上面三次行为立即赋予独特的意义:过程本身就是存在的最大价值,过程就是最自己最好的奖励。拉金斯的1公里,让他得到了创意,王子猷的50公里,得到了尽兴。蔡澜老先生,用7450公里的距离,满足了一种思念。
以上三位的过程是愉悦的,人只要放下执念,容易做到。但这并不“过程即奖励”的全部,甚至只是一个开端。“过程即奖励”,更多的是指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不得不承担过程的一切,包括痛苦——玄奘法师,西天取经,行程五万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这个过程对玄奘法师的奖励是苦难,但成的是福泽千秋的伟绩。
对乔布斯来说,也是如此,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得把痛苦的过程作为对自己最大的奖励。作为一个禅宗修行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乔布斯去印度朝圣后取得的真经,但我相信这一定是乔布斯解脱的理由。乔布斯作为一个愤世嫉俗的叛逆者,一个反物质的嬉皮士,一个伟大商业帝国的缔造者。度过了国人认为最不值的一生,他基本上可以概括为:“我出生,我工作,我死去”。56岁就“人没了,钱还在”,这恐怕是国人眼里最大的笑话。二十五岁,虽然成了亿万富豪,但因为是极端的素食主义和反物质主义者,一生只吃蔬菜和少量水果,荤腥不沾,没有享过口福;因为喜欢极简,一年四季牛仔裤加T恤,没有享过锦衣;因为过度挑剔,他的家很长只有极少数家具,没有享过奢华。四十多岁罹患癌症,人生的最后十多年一直跟病痛做斗争,没有享过天伦。纵观其一生,都在受苦受难,何来乐享?但这些别人眼中痛苦,被乔布斯一一转化,成了他给自己的奖励,因为,他相信,过程即奖励,哪怕这个过程只是痛苦。也正因如此,乔布斯才最终成就了他伟大的梦想。
作为俗人,我们可以不必像乔布斯希望开创一个商业时代,也不必像玄奘成就千秋功德,但我们得有自己的梦想。梦想可高可低,可大可小,也不必计较是否现实,是否幼稚,是否有所功用。只要信奉“过程即奖励”,这时,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就成了最大的奖赏。
过程即奖励,窃以为,这就是最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