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
一直有在思索过,人的一生应该如何度过?
工作和生活如何平衡?
钻营和兴趣爱好如何平衡?
每天下午下班后读一小时书,再摘抄一篇文章。
许纪霖《人生当如大象》
“在一个祛魅的世俗化时代,当传统的绝对价值衰落之后,人们有两种不同的应对态度:“纵欲”与“虚无”。所谓纵欲,乃是对于意义的存在有太多的幻觉,对于人类创造意义的能力有太大的信心。而所谓虚无,乃是当纵欲的亢奋高潮带来的只是虚脱挫败,幻觉与信心瞬间崩解,沦为对一切价值的麻木虚无心态。
周作人有一段话:在悲哀中挣扎着正是自然之路。这是与一切生物共同的路,不过我们意识着罢了。路的重点是死,我们便挣扎着往那里去... ... 我们谁不坐在敞车上走着呢?有的以为是向天国去,正在歌哭;有的以为是下地狱去,正在悲哭;有的醉了,睡了。我们只想缓缓地走着,看沿途风景,听人家评论,尽量地享受这些应得的苦和乐
... ...当旧价值崩解时,无路可走时,四种不同的纵欲与虚无。第一种纵欲是精神性的,找到了新的皈依与信仰,以为是往天国去,这是五四后期出现的各种主义以及为主义献身的狂热。第二种纵欲是物欲性的,醉了,睡了,精神的信仰既然陨落,那么就沉湎于身体的欲望之中,成为一个永远叫不醒的装睡之人,这是杜亚泉批评过的民初功利主义狂潮。第三种是逃遁的虚无,李叔同出家,朱谦之自杀,周作人以平和的心情,苦中作乐,成为在世的隐士。而第四种呢,则是另类的虚无,以为是下地狱去,以战士的姿态悲哭,这在我看来,就是鲁迅先生。
鲁迅对铁屋子的顽固是深有感受的,他说:试将记五代、南宋、明末的事情的,和现今的状况一比较,就当惊心动魄于何其相似之甚,仿佛时间的流逝,独与我们中国无关。”与缓慢文明进步相比,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十年,二十年对于人类历史,只是一瞬间而已,但对于个人来说,确实漫无尽头的煎熬,如同行走在长长的隧道,看不到依稀的光亮。那么启蒙的意义何在?唤醒了沉睡者,究竟是善还是另一种恶?鲁迅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警醒他。
鲁迅先生想起他的老师章太炎的“俱分进化论”:历史的变化总是善恶并进,善在进化,恶也在进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一寸进步所要付出的代价,有时候就是不可承受之重。最大的恶,不是以恶行恶,而是以善的名义行恶。恶本身是自有限度的,因行恶者自觉理亏,有所畏惧,但一旦罩上了某种善的神圣光环,行恶者就理直气壮,无所顾忌。”
如1927年国民党清党运动,就是“在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等言辞掩护下,肆无忌惮地实行超过军阀的残酷行为。革命的被杀与反革命的,反革命的被杀于革命的,不革命的或当做革命的被杀于反革命的,或当做反革命被杀于革命的,或并不当做什么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反革命的。”少年屠龙,自身亦成为新的恶龙,如此循环而已。
鲁迅的虚无,在思想的源头上,究竟来自于何处?陈独秀曾在五四期间说过:“中国的思想界,可以说是世界虚无主义集中地,因为印度只有佛教的空观,没有中国老子的无为思想和俄国的虚无主义;欧洲虽有俄国的虚无主义和德国的形而上学,却没有佛教观和老子学说;中国这四种都完全了,而且在青年思想界,有日渐发达的趋势”。
鲁迅在《野草》中写道: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虚妄无论对于宇宙还是个人的生命,都是一种本源性的存在,然而,人的终极意义,不是屈从于命运本身,而是反抗宿命。真的战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