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原生家庭”?
查看话题 >我改变不了我的家庭,幸好,我还可以改变自己
我的“自我认识”之路,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后才开始的。现在回过头来讲,除了当时机缘巧合开始看心理学相关的课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毕业了,在物理条件下,脱离了学校——我不再需要被授课;脱离了家庭——不再需要父母给我生活费。我开始独自置身于这个社会,自给自足,我感受到一种自由,一种我觉得可以为自己做主的自由。但这种“自由”并没有体现在我的第一份工作中。 (1)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校招进了银行,也是之后才明白这份工作我不是为自己选择,是为家里人选的,因为我害怕被他们judge、不认可,所以选了一份自己够得上、长辈眼里的“好工作”,而我干得并不开心。现在来看,可能原因如下:
- 首先,这个选择实际不是我做的,是脑海里“别人”做的,这个别人就是家里人。我被看似少,实则“强硬”的建议和言语裹挟,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个选择中丧失了“自主权”,所以不论结果如何,我内心都难受。
- 其次,当然是工作本身带来的枯燥、乏味,在银行工作那半年,我内心很煎熬。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我才逐渐认识到自己的需求,有了独立的自我,开始反观自己、认识自己、思考人生。
在银行工作差不多半年之后,我义无反顾裸辞了,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仅仅把我的决定“通知”给家人和朋友。
不过,这时我虽然有了一些真正的自我意识,但也没完全摆脱“家里的声音”,这些声音不是他们每天在我耳边说的,而是这十几年的成长环境下,我的脑子里已经潜移默化、自然生长出他们的声音,一时半会没这么容易摆脱。
可我依旧把裸辞当作是我自由之路上的第一座里程碑。 (2) 辞职后,我来到了成都,应聘了一家我觉得还不错公司,开始独居。虽然职位一般、薪资一般,但我的情绪状态和心理质量都好了很多。有一次,偶然跟我哥一起坐地铁上班,在路上就聊了点工作,发了几句牢骚,这些工作牢骚其实很日常,有时候也跟朋友吐槽,大家就一起笑笑就过了。而这时,我哥说了一句:你考上公务员就没这些事了。那一刻,我内心突然很愤怒,就没继续说下去了。然后还发了一个微博:

可能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也必须面对的是:我无法从家庭中汲取能量、获得支持、得到表扬,就别自讨失望了。
(3)
先说说我哥。
我们家无法沟通的这事,可能已经根深蒂固了,从小就没有闲聊的氛围,没有诉说心事的传统,所以我跟我哥几乎不闲谈,大部分对话就是纯说事。
有时候,在一些关键性的问题或者选择上,我会习惯认为他有更多工作经验的人,所以我优先跟他说,但我错了,因为人不适合去找无法彼此共情、无法彼此理解的人沟通,或者说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只是重蹈覆辙。
比如,考公务员的事情。 大四刚开学没多久就有省考,我哥让我报名我就报了。我内心其实根本不想当什么公务员,可当时的我似乎很难说“不”,因为说“不”将面对的质问是:那你想干什么,你没什么竞争力,就业压力太大了,你知道当公务员有多安逸吗,性价比有多高,你看那些公务员过得有多好......
大学的前三年,没有人来干涉我的生活和选择,所以我过得非常自由。但到了大四,我被很多外界的声音推着往前走,无力反抗,不敢反抗(当时我是一个多么不勇敢的人啊)。拧巴着参加那些考试,结果当然是没考上。我觉得,是我的潜意识不让我考上,我大脑确实抵触了。
直到现在,他居然还没放弃给我建议。当我在工作上遇到某些事情想要寻求建议或者新思路的时候,他的话锋也会转到考公务员的事。
我不知道他的逻辑是怎么样的,至少在我接收到的讯息来理解的话,他似乎认为考了公务员,我这辈子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然后人生从此走向幸福,我现在遇到的问题,完全是因为我没有公务员编制。
现在,我尽量沉默,也不想与他争论。因为如果我说不想,马上就是以我现在工作有困惑作为“考公务员”的绝佳理由。或者说,因为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这份工作,我就不应该有烦恼,我在自我矛盾。
我不能认同他的逻辑,也不理解“不想就是不想”这句汉语有多难懂。既然不能沟通,就算了吧,因为我无法改变任何人的任何想法。
(4)
再说说我妈。
前阵子,我妈来成都跟我们住了半个月。那段时间,我常常想念我独居的日子,突然能对中年人到家后在地下车库里坐10分钟的情况感同身受。
我在做着一份很难给予我能量的工作,通勤回家的路上,我告诉自己,我妈难得来一趟,她也整天闷在家里,晚上要跟她出去散散步。这对我来说,不是回到家里给自己充电,而是继续完成另一项任务。
其实我渐渐明白,我是个几乎无法从家庭中得到情绪价值和情感支持的人,甚至可以说家庭对我大多数时候是一种情感消耗。这种情况从学生时代就初见端倪。
我从初中开始就明显不喜欢我妈说话,很多亲戚都觉得是我叛逆,我曾经只知道我不喜欢,不知道具体原因。直到近几年,我才发现是因为我妈对我的说的话,是“说教”、是“评判”、是时刻“教我做事”,她在跟我的“自主性”作对。
比如,我跟我妈几乎不聊彼此的生活琐事或者家长里短,打电话就是几个问答完之后,她开始说“不要每天熬夜”“不要不吃早餐”“不要老是赖床”“不要喝那么多饮料”“又在外面吃饭,不要老是吃地沟油”...翻来覆去也就是这几句话,当我表现出厌烦的时候,她又会说“我又说错了吗”。即使我试图跟她聊天,她也会从言语间找出我的不足,又开始用“你应该...”“你别...”开头的话说教。
她对我的很多语言也都是否定式的。 她每天催我上班(真是打工人的噩梦)我说“我不打卡,时间不死板,事做完了就行”,她会说“那你也应该按时去”; 我说“今天临时要加班,不回来吃饭”,她会说“肯定是因为你去的晚,所以才把事情堆着”; 她问“早餐吃啥,要不蒸粽子”,我说“我不喜欢吃粽子,不用煮我的”,第二天一早,5个粽子在桌上放着; 我穿衣服的时候,她要说“你看谁谁都买小外套穿,你也去买个,老是穿这么宽松的衣服”; 我穿鞋的时候,她要说“每次都不松鞋带穿鞋,要把鞋穿坏”... 她像个独裁者一样,完全听不见我说话。
最让我惊讶的是,她将我的生活一圈讨伐完之后,接着挑刺:(因为我的床是全靠落地窗边的)“不要靠着窗边睡,万一玻璃碎了,你掉下楼去”。我很佩服她,是如何在说不腻的事情上反复说,还能不断找出新奇的以“不要”开头的话说。
跟她的每一次对话,几乎没有得到过“肯定式”的反馈。即使我的理智明白我妈肯定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久而久之,我真的难以从这些话中得到任何家庭的温暖或被认可的感觉。
所以当我察觉到这种情况之后,我一直都希望自己修炼到心平气和地任由她说,修炼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目前来看,我常常破功,因为我无法改变任何人。也有可能是,我妈也不知道如何跟我良好相处,她改变不了自己,所以我们依旧是这样的模式相处着。
(5)
这里插另一个小事。
我妈的姐姐(我大姨),之前她孙子在幼儿园文艺汇演,这是小朋友学舞之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幼儿园家长都很重视,我表哥表嫂也早早跟她说了这事,让我大姨到时候去幼儿园表演。然后我大姨说:“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去了吧”。
实际上我大姨很疼孙子,但她是更顾孩子吃饭和身体,在心灵和情绪价值上,她可能没有这方面意识。但如果说,我妈那一辈都这样、家里都如此的话,好像也不是。我小姨(我妈的妹妹)就不是这样的。
我小姨是很开放的人,基本跟她的两个孩子处成朋友。我觉得我表妹表弟是从家里获得了很多温暖和底气的人,所以我现在观察他们,都发现他俩是比我更自信、更自如的。
我不一一列举她家的事,但可以说另一个小事。
我刚进银行工作的时候,有次休假的最后一天恰好要在小姨家吃午饭。原本我是想下午就回单位好赶第二天的早班,但是她说晚饭再去,刚好去看看我的单位在哪,于是我们便吃完晚饭,他们一家四口送我回单位。下车后我目送他们的车离开,心里觉得暖但又想到在我们家,很难有一家四口凑齐的时候。
(6)
前阵子的某个晚上,我想起从银行裸辞的事情,其实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可那天我突然很难受,当时周围几乎没有支持我的声音,很多人都觉得我是错的,或者就是“哦,你辞了"。裸辞对我来说当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其实我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对当时的我说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支持你啊。 很遗憾,没有这个人。
在往后的这几年里,我花了很多的时间自我认识、自我察觉、自我鼓励,希望成为那个“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可人类实在太擅长自我谴责了,我还在抗争着。
于是我也不断地写,不断回顾,不断做自我强化。
现在,其实我有了一种对生活的掌控感,因为现在的生活和工作是我自己选的,不是因为别人、也不是为别人而选的,好与坏都自己承受。虽然有时候觉得难,但从未后悔。即使偶尔会被外界的声音、他人看法左右一会会,但是很快我会冷静下来,我知道只有听自己的才行,这样甜的会更甜,苦的也没那么苦。
之前听播客,简七说,每个人都在经历别人一无所知的战争。而再套用一句鸡汤的话,就是当内心强大了,才可以更从容面对自己和他人,因为我无法改变任何人,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