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我想拥有自己的时间,在我工作之余、做一个人,而不是一头驴。
我想有空看看今天的天,有闲心欣赏乱飞的蝶,有心思思考今天的花开和昨天有何不同。我想幻想云端世界是什么样、云朵的味道会不会同它的形状相关联。
我想和一个笑起来干净的男孩恋爱,我想和会在我哭泣时拥抱我的女孩闲逛。我想和撩人的男人做爱,我想和温柔又强大的女孩畅谈未来。
我想吃各种奇怪的美食——冰岛的鳕鱼、非洲的西马、不知名的奇怪水果、昂贵或廉价的特色小吃。
我想去世界各地——巴黎的繁杂街道、咖啡厅遍地的广场。喂喂鸽子,别着玫瑰歌唱。德国的建筑、纽约的大厦、威尼斯的夜船、伦敦的古堡、夏威夷的海。或许不知名的森林,或许南极北极的冰川。或许拉萨的朝圣、或许雪山、或许沙漠、或许港湾。
我想写书,我想创造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人们互相理解,战争是邪恶而古老的神话。那里的生物都有翅膀,那里的人可以传递情感不用语言而仅用声调的吟唱。又或许罪恶但现代的故事,主角最终是可爱的如孩子一般的少年们。他们勇敢而充满希望,不屑于大人们对于社会莫名其妙的“规则”的习以为常。
我想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我想听他们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他们如何出生,孩提时代第一次品尝美食的快乐。他们如何学会爱与被爱,如何被伤害又学会理解和自我愈合。他们如何学会生活,如何磨砺生活。他们如何相识,如何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又如何在个人爱好中获得幸福与快乐。他们如何看天,他们的云端王国是什么样子,他们的云又是什么味道、梦中的世界是什么颜色。
我想学调香,用气味记录各种言语无法描述的感受。调制雨的气息,调制初恋或是一个吻的芳馨。
我想变成风,瞬间穿越山谷和大海;我想化成雨,抚摸花瓣初生的蓓蕾。我想变成雪,缓缓落在孩子兴奋的手掌;我想化成云,变换身姿、周游飘荡。
我想永远保留白日做梦的权利,我想倾尽所有只为了解人类的出路与意义。我想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书,我想学那些已经死去的语言、哼出没人理解的曲调、编写晦涩又绵长的诗歌、吟唱质朴又纯真的民谣。
我想学各种乐器,用不同的声音表达我时刻漫溢的情感。我想学各种语言,体会每个词句的语调和词根变换的神奇。我想学历史,看人类如何渺小而伟大。我想学哲学,感叹人类智慧的无穷。我想学物理,感受无限和未知的可能。我想学天文,体察宇宙的神秘与浪漫。
我想去最贫困的地方,拥有给孩子们学习用的最新科技。女孩们不必初中毕业就嫁人,男孩们可以好好学习、不必一切只为了打工。我想去最富有的地方,感受资本与阶级的力量。体会他们的每日日常,探究究竟贫富差距带来了什么、他们的人生又如何通过资本改变了模样。
我想活着,我想活在世界上。我想活着,作为我自己,而非某个角色。
孤独、探索、绝望、渴望、自由、束缚、无知、求知、忙碌、沉静。
我想体会人生的每种味道,我想在死前自己剪辑自己的一生做个纪录片。
我想,我想。
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走出这玻璃牢笼吧。我想活着,作为一个孩子,而非内心某处已经腐烂死去的大人。
我想幼稚,我想温柔,我想强大,我想随和。
我想,我想。我想要这个世界。我很贪心。我又不贪,只想要一个小小的梦——或许是孤单时刻爱人的吻,或许是绝望时刻朋友的拥抱,或许是难过时刻陌生人的宽慰,或许是早上起来花开得正好。
可是我想,我却没办法做到。我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我被卷进了规划好的匣子里,做了一个套子里的人。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还想吃,相爱,想世界各处奔跑、想穿各种漂亮衣服、想和爱人消磨一整天做爱,靠着晚霞来提醒今日的时间,而不用担心夜之将至、明日的饭钱。
我还想,活着,而不是仅仅活着。
我不想就这样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里,看到我六十岁疲惫而困顿的样子。
还有机会的吧?是吧?我的命运,我向你祈祷。冰岛的蓝色房子,不知名的森林和海岸,沙漠里变换的丘和云,雪原上一望无际的白,巴黎的小咖啡厅、西藏的风铃。
我想走出去,走出这五公里的世界,走出史丹利的荒谬,走出这可怕的生活之锤的范围。
锤啊,锤啊。我不愿变成那头老黄牛,再没了幻想化身为云的白日梦。
可是我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蚂蚁一只。我做梦,但我也只能想。
晚安吧,做梦吧。梦中一切都有可能,我又何尝不是活在某个平凡的噩梦中呢。
但我仍想。我要一直想才行,我要一直想,和这匣子作斗争。
我想,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