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与疤
十四五岁时,一边听椎名林檎的《苹果之歌》,一边写道:“如果能成为苹果般甜蜜多汁的女人,生活在我身上多咬几个牙印有又何妨?”
精准预言了今后的命运,我的疤痕就像巨人咬下的牙印。
最近,认识的一位摄影师联系求合作,说他找到个好项目,他身边只有我能做,成本低,来钱快,市场大。
他说现在网络上有很多轻度慕残者,光洁无瑕的身体令他们乏味,又因口味较轻,视觉上接受不了残疾人,所以我这种动过大手术身上有疤的再合适不过——尽管他并未见过我肚子上的疤。
他还坦言,曾一起共事时,就对我充满幻想,手腕上的疤虽然隐蔽,但还是被他发现了,他一直好奇,我身上别的地方还有疤吗?他看出我天真中带着残酷,易碎又危险,适合以疤为饰。
想象一下,性感美丽的肉体上,爬着狰狞夸张的疤,恍如怒放的花簇上盘着一条蛇,有种盛极必衰、触目惊心、亦正亦邪的美感。

不,不是这样。我拒绝了他,肉体与疤,不是用来取悦他人眼球的。我要借由这些疤来疗愈自己的身心。
我的先天病,是妈妈在孕期曾严重食物中毒所致。所以我想:要回到子宫里,重新孕育自己。
在家里构建一个人造子宫很简单,夜晚的房间里,关上门和大灯,点上台灯,卧室温暖幽暗,恍如饱含羊水的子宫,我一件件脱下衣服,用蝴蝶拥抱法轻拍自己,平息杂念。
对着镜子直面肉体与疤,赞美肉体,爱抚疤痕,感谢她们为这个混乱的灵魂抵挡了太多伤痛。正在怀着自己,心灵漂浮在夜的羊水里,肉体在镜中散发柔光,由衷觉得这样的我好美丽。
二十分钟后,仪式结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一种初生的甜蜜喜悦涌上心头。安抚好了内在小女孩,我又可以做回温柔强大的女人。柔软、灵活、滋润、甜美、轻松、俏皮——这些精灵般美好的词语,都是女性力量的结晶。
我爱自己凹凸有致的肉体,也爱这些承载痛苦回忆的疤,肉体让我美丽,疤痕使我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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