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1）

雨後初晴的傍晚，兒子在遊樂場快速推動氹氹轉，等轉到一定速度，他輕巧地將自己掛在扶手鐵桿上，身體隨著慣性擦行，靈巧地像一隻小動物，看著他快樂無憂的臉龐，我回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這般天真純暇。

記得六七歲時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伯伯嬸嬸他們在屋內忙著曬稻穀和洗曬被子。 屋外柳橙樹上的布穀鳥一聲接一聲地啼叫，不知疲倦。 收音機里播放著當時流行的歌曲《花心》，我站在與身高齊平的方桌前跟著音樂哼唱，身體隨著節奏搖擺。一旁忙碌的嬸嬸停下來看了看我，打趣說：“唱得不錯啊。 ”

小時候經常有人來奶奶家串門，大人們坐著閒聊家常，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他們講的內容我聽不懂也沒興趣，就一個人搬個小凳子坐在台階上玩荷叶梗，翠綠的根莖掰斷後藕斷絲連，綿長的白絲如同蜘蛛的結網，我把它們捲成一個個小圓圈，當成項鏈或耳環掛在身上，感覺自己華麗極了。傍晚時分，昏黃的晚霞傾瀉，落在伯伯未穿上衣的黢黑肩膀上，他一手推著犁，一手拿著鞭子趕牛，從我面前緩緩經過，沾著脂油的金黃色汗珠在暮色下閃閃發亮。

小孩子根本坐不住，總想著玩，奶奶在老房子的灶台旁燒火煮飯時，我就蹲在門口水泥台階上用燒盡的桔梗灰、稻草灰玩堆城堡的遊戲，輕飄飄的灰燼中還帶著剛出爐的餘溫，我拿個金屬小勺將它們一勺一勺澆在半空中，仍由它們隨風飛散。

童年的大把時光，也如同這些四處紛飛的無根之物一般，被拋灑在了遙遠的身後，如今奶奶和伯伯已不在人世，這些畫面卻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腦海中，每每想起總是感慨萬分，而我兒子年紀還小，我想有一天他也也會突然長大，看著下一代的身影回憶起小時候的光景。 也許，這就是生命的輪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