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3随笔
2006年的春节大概是外公家最轻松的一个春节——至少外公是这么认为
90年代中后期,年过半百的外公决定“重出江湖”改变他儿子接手后中落的中药生意的窘况,老道的从商经验帮助这个家慢慢恢复到外公壮年时期富裕的环境
他的大女儿,初中毕业后就开始给家里帮忙,既是出一份力,也是在供她的妹妹读当地最好的师范学院
当姐姐的跟一个本地男人结了婚,后来这个家庭远迁广州在那里定居。当妹妹的跟另一个本地男人通过媒人介绍相亲认识,在2003年他们生下了我
外公的儿子,我的舅舅,随着整个家庭的再次富裕拥有了几套房子。好景不长,当时嗜赌成性的他在把筹码往外送出的那段时间绝对不会想象到会有这么一天,只身抛妻弃子狼狈出逃外地,让外公外婆去应对那些红着眼睛上门讨债的债主,这当中哪怕只要有一个人报了警,舅舅都得进去蹲好几年,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无事发生,就是几套房子都被当掉了。外公的大女儿,我的大姨,还有姨丈把这个破败的家庭也接到了广州
03年,04年,05年每逢过年都要过一次年关,外公哪怕是大年三十也没闲着凑够需要连本带利还的钱,实在还不上来了也只能借着自己这张在当地有名有姓的脸跟债主商量能否多宽限几个星期
舅舅小赚大赔的赌徒生涯在05年末迎来了一丝曙光,赢来的钱轻轻松松就把名下的债务的缺口补上,到了农历廿十几的时期终于可以不用忙活那些准备过年以外的事情了。舅舅也喜提一辆销赃车,老款的东风风行
出去自驾游不知道是谁的提议,反正舅妈还有舅舅的三个儿子都非常期待,即使这个家还在挣扎着度过债务危机,但至少我这三位表哥都有过一段幸福的童年……
2006年2月3日,也就是当时的大年初六,舅舅载着一车人前往梅州自驾游,已知当时在这辆车上的有:我、舅舅、舅妈、我爸、我妈、外公、外婆、大哥、二哥、三哥。至于大姨当时有没有在车上,忘记了,也不敢去问
一辆面包车原本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我妈抱着我,舅妈、外婆分别抱着大哥、三哥 (我不确定,我推测的),至于98年出生的二哥,我们家公认他是这个家最乖巧最聪明的孩子,不会在车上乱动捣蛋,所以就他在座位的空隙之间站着
东风风行以60km/h的速度驶入剑英大桥,我们这路上有说有笑,期待着到达目的地后游玩的喜悦,就像是认为过了这座桥就差不多快到景点了一样
从桥的一端到另一端,出口处是一个向左的上坡弯道,在我们距离弯道大概25到30米处,舅舅开始减速并慢慢把方向盘往逆时针打,而与此同时,对道一辆本处于视野盲区的中巴拐过这个弯时转向不足,迎面以可能80km/h以上的速度撞上了我们这辆车的前保险杠的左侧
顿时前挡风玻璃碎片四溅,舅妈的半边脸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而我因为坐在后边,所以只有一些残渣相对较轻盈地落到了我的脑袋上没有划出伤疤……
“你们没事吧?”
“没事”
“我没事”
“那老二呢?”
二哥头靠在中控台,半个上半身和整个下半身躺在座位与座位的缝隙之间奄奄一息,他大概是直接被撞飞了出去,脑袋直接对准前挡风玻璃的中间砸了一个洞……
……
后来我爸给我画了那副车祸的示意图并加以口头表述让我了解这件事,用来画图的纸又被我爸撕了个粉碎
“留着干嘛?”,我爸哽咽
舅舅右眼的残疾在前两年恶化到需要做手术更换成假眼球的地步,也是在前两年我们才知道舅舅瞎了一边眼睛可能有二十余载,他没告诉任何人。
当时police是怎么处罚肇事司机的已经不重要了,手术、x光、核磁共振什么的,医院能做的都做了,二哥还是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昏迷不醒
“脑肿胀”
事发一个月后,护士拔掉了氧气管,年仅7岁的二哥过完了他的童年
而我是在那趟车上唯一一个对这件事没有任何遗留下来的记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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