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谎言》摘录
... 我反而明确地意识到,那种仇恨给我带来了好处:如果我父亲和他妹妹和好了,我和维多利亚的会面就不再那么特殊,我的身份会降级,我只是一个普通侄女,而不再是朋友、心腹和同谋。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他们俩不再相互怨恨,我也会想办法重新挑起他们的仇恨。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我们进了她和安吉拉的房间,她就会变得很霸道。其实,她是怕我们两个大孩子会鼓励她,因此她会先发制人。也是出于这一点,她很快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她也要在安吉拉的床上睡,她不想一个人睡自己的床。两姐妹争吵了一会儿,床上太挤了,你走开!不,一点儿也不挤!这种情况下,伊达从不会妥协。
我青春期的时间过得很慢,是由一大段一大段灰暗的时光组成,中间也会突然冒出绿色、红色或紫色。这些时间段没有具体的年月日和时辰,季节也不是很确定,不知道是冷是热,也不知道是下雨还是阳光灿烂。那些意外出现的色彩也没有具体的时间,它们的颜色比之间重要。除此之外,那些色彩代表着一些持续时间很短的激情。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心里很清楚,当你刚开始寻觅词句,当时那些缓慢的时间就变成了漩涡,色彩混合在一起,就像搅拌机里不同颜色的水果。现在,不仅“时间飞逝”变成了一句空洞的套话,“一天下午”“一天早上”“一天晚上”也成了很随意的说明。我唯一能说的是,我真的没费什么力气就补上了落下的那一年课。那时我意识到,我的记忆力很好,我从书里学到的比在学校学到的还多,我只是随意地看看书,就能记住所有东西。
所有人都吃东西、欢笑、交谈和争辩,他们关心的那些宏大的问题,我不是很懂。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只能说,他们一整晚都在讨论不公、肌饿和贫穷,以及面对不公正的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他人而巧取豪夺时,人们应该做什么,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我差不多可以这样概括他们的讨论,从桌子这一头到另一头,他们讨论的方式既严肃又换了。求助于法律?那如果法律助长不公呢?如果法律本身就不公呢?如果法律维护暴力呢?他们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发亮,她们说话总是很有涵养,真诚而激情洋溢。他们边吃边喝,也引经据典,激烈地讨论着,令我惊讶的是,那些女人比男人更激动。我熟悉从我父亲书房里传出的争吵声,我熟悉和安吉拉带着嘲讽语气的讨论,我熟悉有时在学校里,老师试图向我们传递一些他们根本没有的情感时,我为了讨老师欢心而假装出的激情。而那些姑娘可能在大学里教书,或者可能以后会在大学里教书,她们都有真才实学、满怀正义、斗志昂扬。她们提到了我从没听说过的团体或协会,有个姑娘刚从遥远的国家回来,她讲述亲身经历过的恐怖故事。一个黑头发的年轻女孩,她叫米凯拉,很快就因激烈的言辞吸引了我的注意,她正好坐在罗伯特对面,那肯定就是让朱莉安娜内心备受折磨的米凯拉。米凯拉讲述了一宗暴力事件,那件事就发生在她眼皮底下,现在我记不得是在哪里发生的了,或者我不想去记。那件事实在太恐怖了,以至于她讲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以免失声痛哭。直到那一刻,朱莉安娜一直都保持着安静,她无精打采地吃着东西,由于坐了一夜火车,白天又在外面逛,她看起来很疲惫。当米凯拉开始讲那个漫长的故事,朱莉安娜把叉子放在盘子上,一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