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酱豆腐

汪曾祺有文章谈长沙火神庙的油炸臭豆腐干,毛泽东年轻时代曾去吃过,后来得了天下,衣锦还乡,又有机会吃,吃罢说了一句话"火宫殿的臭豆腐还是好吃”,文革期间,这句话就贴在火神殿的影壁上成了“最高指示”!有了金口玉言,平常一味臭豆腐也可以鸡犬升天了。到现在,汪曾祺先生都走了很多年了,火宫殿臭豆腐包装上仍印着这句“毛主席语录”。
长沙我去过,没吃过火神庙的臭豆腐干,倒是在南京吃过臭豆腐,没觉得味道多好,不知道做法和长沙有何异同。现在满大街流动小摊上做的臭豆腐干,味道刺鼻,颜色灰暗,不知道用的油是不是也是精装地沟油。臭豆腐本就是豆腐发酵之后的产物,稍不小心,可能就不是“闻着臭,吃着香”,而是闻着吃着都臭,发酵成了变质,吃了要出问题,对于小摊上的臭豆腐干我只能敬谢不敏。

我小时候,北京有名的是王致和的臭豆腐。现在很多人把王致和臭豆腐归到北京特产里,其实所有臭豆腐都是南方传过来的,北方人原来并不懂得如何做臭豆腐,王致和本人就是安徽人。但我儿时很少吃王致和臭豆腐,偶尔吃,也是买走街串巷商贩卖的臭豆腐。小贩往往骑着一辆自行车,后架子上一块坚实的横木,上有挂钩,或者只是挂钩,没有横木,两边各挂一口小陶缸。一口内放着酱豆腐,一口内是臭豆腐。小贩骑着车从胡同里缓缓而过,吆喝声悠长而顿挫:“臭豆腐,酱豆腐!”第一个腐字用平声,袅袅的一线,穿街走巷地飘向远方,“酱豆腐”三个字,却短促有力,戛然而止。听到叫卖声,只要端个小碗走出院门,喊一声“卖酱豆腐的”,小贩就停下来等着你。买几块就够一家吃的,具体多少钱一块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盯着小贩用一根常常筷子,小心翼翼地从缸里把酱豆腐舀出来,放到小碗里,我再双手捧着,谨小慎微地拿回家。
不从走街串巷的小贩手中买,就得去国营副食店。一样是放在小陶缸内,一样舀出来放在碗里,只是走的路更远,比不上家门口买的方便。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臭豆腐、酱豆腐”的叫卖声消失了,国营副食店关张了,再没有大酱缸里放着散装的臭豆腐、酱豆腐,都放到密封玻璃瓶里,摆到超市货架上了。

酱豆腐可以当咸菜的,我小学六年级在学校住校,食堂最平常的早餐除了馒头、粥,咸菜疙瘩切成丝,还有就是酱豆腐。我经常㧟两块,放到粥里当咸菜,有时也可以拿来蘸馒头吃,经常吃不完,太咸,可下次还弄两块,小孩就是饕餮,按老话说是“狗揽八泡屎”,话糙,但小孩不都是那个样子,不知餍足。要懂得克制了,就不像小孩了。
臭豆腐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学校里从来不预备,我们家也很少有人吃。见过嗜此味者,馒头中间剖开,两边涂厚厚的臭豆腐,夹着吃,看他吃得极香,闻上去可真让我没胃口。印象里我家里就没吃过臭豆腐,不管是街边卖的,还是所谓老北京特产王致和臭豆腐。
现在,酱豆腐在我家最重要的用途就是吃涮羊肉的时候拌蘸料。这事我不擅长,都是我太太主理。酱豆腐、韭菜花、芝麻酱放到一处,调匀,再加点香菜即可。吃涮羊肉,提味就靠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