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未放映的夏日

东升西落的 日复一日被碾碎重构 咬牙切齿便会舒坦吗？ 对着一地的破碎 “所以还是拍A片方便的多呀，不管拍的多差大家也不会去骂导演的吧。”叼着烟中长发的男孩子说着，他脚下的泥土被反复踢起来又重新落回地面。 一旁蹲着的短发眼镜男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可是话说回来，片子好看的话也没有人会想知道导演是谁吧？匆匆射出来用纸擦干净，下一次只会去找这个女演员的片子，和导演完全没关系呢！而且我劝你还是不要打A片的主意哦，搞不好会被抓起来的！” “什么啊！像A片那么简单的东西，怎么可能配得上我！我一定是要拍大片的啊！我会拍最叫座的院线电影，史诗级的魔幻电影... ...” “A片才不简单！每一个镜头都应该是人类的理性和欲望交织的产物，才不只是宣泄性欲这么简单！像你这样头脑简单的人又能明白什么！”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愤怒的青年指着中长发的人呵斥到，“A片很简单吗？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么你直到死都拍不出好的作品！这就是导演系的人脑子里在想的东西吗！这就是你对电影的觉悟吗！”青年穿着褶皱的绿色衬衫，杂乱的前发有一些已经遮住了眼睛，但鬓角和脑后却梳着干净利落的发型。这个愤怒的青年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会因为他的言辞被导演系的人狠狠地殴打，甚至断掉了左臂。但这个人确实就是我们故事的主角，来自摄像班的斋藤崎。 因为胳膊受伤根本没办法拿稳摄像机的斋藤在家里等待着左臂康复的时间里盯着房间里形状不规则的天花板，在一个闷热夏日的傍晚，伴随着街上女孩子的嬉笑声终于做出了要拍摄“让人看过一次就难以忘记的A片”的想法。 “妈的，中村那个混蛋，这次一定让他对着我的片子射出来，一次两次也不够，要让他每一帧都兴奋得爆炸！” 盗走风铃的声响 嚼碎了霞光充斥脑干 除此便再无他法 斋藤的手臂恢复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单反走在街上，把路过的每一个女孩框在取景器里，“完全不行啊，这样根本看不出来谁更有潜质，上镜的女孩有很多，但要她们来演A片完全是另一码事吧。”斋藤靠在路灯上，把相机放在脚边，点上了一根烟，眼睛还在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女孩，“果然身材也很重要吧...” “小哥你...是摄影师吧！”斋藤身后传来女孩子的甜美气息，短发女孩的浅蓝色短袖系进牛仔短裤里面，因为背对着太阳，斋藤能看到她脖颈细细的汗毛，还有夏日特有的泛着光的汗水。 “准确来说是摄像师，不过也没差。”斋藤弯腰捡起脚边的相机，女孩穿着一双帆布鞋，白色的短袜盖过踝骨，腿部的曲线被七月的阳光勾勒得更加清晰，肤色不黑也不会太白，因为炎热大腿被晒得有点发红。 “来帮我拍点照片吧！”被女孩子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斋藤也没打算拒绝。“好啊来拍吧。就在这里？” 斋藤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孩正靠在咖啡馆单间的淡黄色墙壁上，身上只剩下一套黑色蕾丝内衣。 “喂...你多大了？”斋藤装作不在乎的摆弄着相机，没有去看女孩。 “十七岁。” “这个...是违法的吧？还是去公园里拍点青春感觉的怎么样？你的风格不适合这个啊，不是说你不性感，但是十七岁的话不会太早吗...”斋藤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眼神，相机的设置被他胡乱地改来改去。 “小哥，你看着我。”女孩轻声说。斋藤紧张地转过身去，注视着女孩栗色的圆眼睛，“现在的我不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吗？”女孩说。 斋藤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的眼神，女孩小而直挺的鼻子下面嘴巴微张，下巴柔和的曲线和细长脖子下的锁骨相互勾勒着。 “现在才最应该记录！小哥要把我拍得漂漂亮亮哦！” 斋藤不再推脱，重新调整了相机设置，在取景器里的女孩比他亲眼看见的还要漂亮，柔软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着，黑色的肩带挂在肩膀的两侧，看起来就像是马上要滑下去。 斋藤把焦点放在女孩精致的脸上，眼睛却不受控地看向随着呼吸微微隆起的小腹。女孩微侧过身，右手托起面向镜头的脸颊，左臂向身体的右侧扭着，挤得黑色蕾丝下白皙的皮肤更加柔媚。 斋藤深吸一口气放下单反，把原本扫视着的目光重新锁定回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女孩的动作还僵持着。 “你叫什么名字？”斋藤问。 “杏子，早川杏子。”女孩放松下身体回答道。 “我的名字是斋藤崎，我的目标是拍摄出世界上最好的A片。我能记录下这个时候你全部的美好，我会让你的美被人永远记住。”斋藤始终盯着杏子的眼睛，让她想起儿时那个就算对女孩子也争强好胜无时不刻不想要攀比的小男孩。 斋藤把相机放在地上，直起腰的同时提高了声音说：“早川杏子，我郑重地邀请你来做我导演的色情影片的女主角。有你会是我最大的荣幸。” 斋藤盯着杏子的眼睛，女孩深棕色的眼球短暂地撇向右上方，又在快速的眨眼过后拉回到斋藤真诚的脸上。 “什么啊，从刚才开始就叽里呱啦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有那么零点几秒钟的时间斋藤没有听清楚女孩说了什么，然后在接下来的五秒钟里斋藤一直在想：“她刚刚说的是叽里呱啦还是唔啦唔啦还是什么的”。 “斋藤先生！阳光啊阳光！太阳就快下山了！要来不及了哦！”杏子冲着杵在原地的斋藤挥了挥手，这才把他拉回到这个被蝉鸣鸟叫覆盖着的盛夏的傍晚。 你也在那里 嗅到了我在山间体会过的气味了吧 灯影叠错 愤怒的公牛停下脚步 燃烧着自黎明积至傍晚的雾气 那烟雾充满了鼻腔 你在那里嗅到了 晚上斋藤随便挑选了几张照片发给了杏子，他斜着身子躺在床上，蝉的叫声越来越响。“烦死了。”他抓起枕头蒙在自己的头上，“没有那样漂亮的角色怎么能让人看得下去啊？” 蝉的叫声丝毫没有减弱，斋藤干脆也不再躲着这夏天的曲调，任由这声音钻进他的脑子里，把杏子那张漂亮的脸挤出去。他想起一个编剧专业的学长在学校的舞会上抓着他说只要仔细去听蝉的叫声就一点都不会觉得心烦，反而还很安静。 “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乐观啊。”斋藤望着天花板嘟囔着，“要是他的话什么事都找得到解决的办法吧。” “阿崎！好久不见！电话里说的是什么事情一定要问我不可？只要我帮得上。”斋藤和广末桐生的见面约在这个编剧生常去的一家酒馆，编剧生的面前摆满了橘子皮和不同品牌啤酒的瓶瓶罐罐。“嘛，学长...硬要说有什么要解决的事倒是也没有，就是想听听看你有什么建议。” “有关女孩子的事我说不清楚，有关梦想的事还可以聊聊。”桐生开了一瓶啤酒递给斋藤，自己又塞了一瓣橘子在嘴里，“说来听听。” 斋藤把大概情况讲了一下，但是没有说杏子的事，只是说“演员也根本没办法”，这时候桐生已经喝了很多的酒，眼睛直直的盯着斋藤。“阿崎，老弟。拍AV啊。我从来没听说过电影学院的哪个人有过这样的想法。”桐生醉醺醺的，斋藤开始觉得今晚过后桐生就会忘了所有的对话。 “大家念书的时候总是会说，要拍一部惊悚片，想拍灾难片，或者是想搞的文艺一点，你懂我意思的。很久之后再见面就都变成了，工资好低，上司真难搞这样的事。从来没听说有人想拍AV，你还把这事说得这么热血，我都心动起来想要入伙了。” “唉？桐生哥已经毕业了吗？”斋藤觉得舞会上见到桐生还是不久前的事。 “时间很快对吧？所以要把握住青春啊阿崎，青春可不等人啊。” “所以现在还有很多要准备啊...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演员场地再算上灯光还有摄像......啊！头痛死了！”斋藤用手指敲着额头，说出这些困扰也没有让他更好过。 桐生又在剥着橘子皮，“放心交给我吧，导演。你只管构思一部与众不同的AV，其他的交给我。你能做成一番大事，我相信你。” 斋藤隐约的觉察到自己至此以后的人生也许会变得大不相同，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来自他人的鼓励：并不愉快，甚至让人喘不过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满满地吐出来。“抱歉桐生哥，要麻烦你帮我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但是谢谢你。” “严格来讲我并不喜欢吃橘子，”桐生说，“吃橘子要剥皮，有的时候还要找地方吐籽，它会把你的指甲缝变黄，汁水黏糊糊地沾在手上。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是经常吃橘子吗？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手里的这颗橘子是酸的还是甜的，是这种小小的赌博一直刺激着我。即便是酸得让人舌根发痒，我也会一瓣一瓣地把它吃完，因为是我自己选择把它剥开的。”桐生把刚剥好的橘子递给斋藤，“所以不管是甜的还是酸的，我们都得把它吃了。” 一切还都是那么平静 陵墓前 只有风喧嚣着 “这位是斋藤导演，先做下自我介绍吧。”桐生掂着橘子坐到斋藤身旁翘起腿，对着面前的一对年轻情侣微笑着。 “我叫加奈香，叫我小香就可以了，”女孩子带着琥珀色透明镜框的眼镜，大方又自信。“他是我的男朋友镝木。”男生坐在她旁边实在是有些拘谨，让斋藤想起他前段时间被人打断，绑着夹板和绷带的胳膊。 “两位的年龄我已经问过了，镝木二十三岁，小香去年冬天就已经满十八岁了，这方面没有问题，”桐生凑到斋藤身边小声说，为了避免看起来不礼貌，还对着情侣笑了笑。“导演本人对你们应该也有些问题，要好好回答他哦。” “嗯，桐生前辈应该和你们讲过了这不是普通的拍摄任务。”斋藤挪动屁股向前坐了一点，斋藤则靠进了椅背里剥起了橘子。 “嗯，我们有心理准备才来的。”小香挽着镝木的手臂，说话时自然的看向男友的眼神让斋藤想起杏子，尽管两个女孩子有那么多不同，长相也不一样。 斋藤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嘛其实与其说是做好了准备不如说我们就是想要来做这件事。”小香说到这里抿着嘴巴笑了起来，侧过脸看向镝木，“这也算是在记录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对吧？” “哦，嗯......”镝木貌似比他看上去还要紧张。短暂的与小香的眼神交流过后又立马看向别的地方。 “那么对于把重要部位暴露在我们面前，被镜头拍摄下来甚至或许还会被更多人看到，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可以这么说吗？”斋藤扫视着两个人，桐生靠在后面抿着嘴憋着笑，一边把橘子塞到嘴里。“喂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露骨啊。”斋藤也笑了，回头说“没关系吧，这样都不能接受的话怎么拍好A片啊。” “嗯...我和镝木都做好准备了。”小香说完这句话后就抿着嘴巴看向了别处，和镝木两个人分别看向两边。 桐生被小香镜框的反光刺了一下眼，“还是有点害羞嘛。”他坐起来用手背敲了敲斋藤的胳膊，“这下就都解决了，要努力了哦，导演。” “喔，还是要感谢桐生前辈，演员的问题当然是最棘手的...” “话说回来摄像师你有联系吧？”桐生也不在意斋藤的恭维，在椅子里面剥起了橘子。 “前辈知道摄影班的七绪吗？低我一届摄影班的七绪。我联系到了她来做摄像师。”斋藤回答。 桐生听到这句话也停下了往嘴里送橘子的手：“那个摄影班唯一的女生小七绪吗？真的要找女孩子来做摄像吗？”桐生没想到斋藤脸一横，“女孩子做摄像有什么问题吗？你这家伙这句话完全是女性歧视吧？”导演迅速起身就离开了和演员洽谈的这张桌子，留下小香和桐生两个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镝木则还是心不在焉的扫视着周围，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桐生尴尬得挠了挠头，把手里的最后一瓣橘子咽到肚子里后才叹了口气说，“其他事情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大概定一下拍摄的时间... ...” 小香挽着镝木离开后过了整个下午，桐生一直窝在那张椅子里，直到黑夜倒扣在大地，他才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对斋藤的吐槽后离开：“奇妙的正义感，年轻人。” 大幕渐起 可台上空无一物 桐生害怕又被斋藤像上次一样当面指责，所以即便担任着制片人的角色，他在片场依然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着斋藤为所有人讲解接下来的安排。 “因为场地也是要收费的，我们已经没有太多预算了。所以今天一早就叫大家过来也是想好好利用时间。”斋藤大声说着。“试拍的环节我们就略过了，阿宽布置好灯光，小香和镝木两个人化好妆之后我们就开始正式的拍摄。” 七绪窝在墙角摆弄着自己的相机，因为斋藤告诉她没有多余的钱去租更好的机器。七绪也没有埋怨，对她来说自己的单反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她寻找着这件房间里的每一缕光，在脑海里匹配着它们的颜色，然后在相机里调试着参数。 拿相机的女孩靠在墙角，看到小香和男友镝木交流着，两个人都只穿着内衣，坦率地交流着。小香挺拔的鼻子下勾勒着嘴角弯曲的弧度。要是从镝木的角度看一定是难以自省的程度。“那个角度是拍摄胸部的首选，手臂的特写要在另外的角度拍。”七绪盘算着。 “因为不知道那两个人状态怎么样会不会太紧张，所以每一个镜头几乎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看起来不够漂亮那就干脆放弃掉，去拍其他的镜头。”斋藤挪到七绪旁边唠叨着。 “为什么？”七绪抬头问，“一次没拍好的话就让他们停下来再做一次不就好了吗？” “不行啊，那样的话感情会断掉的吧。”斋藤叹了一口气看向一边的小香和镝木。“如果没有让人一眼就能感觉出来的爱贯穿片子，那就和其他的AV一样了不是吗？” 七绪似懂非懂，在耸了耸肩之后快速的回答：“就听导演的吧。” 开始之前斋藤叫人关掉了房间里的空调，这件屋子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两台补光灯的散热风扇嗡嗡地响着。镝木的脑门上已经开始渗出了汗珠，小香看着他，温柔地微笑。 七绪在一个构图相对宽敞的机位准备着，看样子已经在盘算之后的镜头要落在哪里。斋藤环视了房间一周，又单独对七绪点了点头。 “ACTION！” 两个年轻人接吻的声音在这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漂浮着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每个人都不自觉的看向坐在干净床单上的两个人。七绪运动着相机，不断寻找着最佳位置记录下这一个瞬间的爱。镝木的手终于从女孩的脸颊开始滑落，努力地假装着漫不经心，但又刻意非常地停留在女孩起伏着的胸口。 夏日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撒了一地，在女孩身体边缘的曲线上多加了一笔诱人的高光。斋藤被这缕光晃得眯起了眼睛，不自觉的又想起杏子来。 桐生本来在注意着灯光的位置会不会让七绪的影子穿帮，但现在屋子里的闷热也几乎打败了他，让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床上一对年轻男女进行着成年人的玩乐游戏。 镝木的动作开始变得混乱，手在小香的背上不停地摸索着，想要解开这一部分有关理智的束缚，女孩则是用拇指轻轻挑开了两侧的肩带，这才让慌乱的镝木稍稍停了下来。但很快镝木的大脑就像不由他自己控制了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更僵硬，他开始粗暴地拉扯小香的内裤，急切地把女孩压倒在床单上，汗珠在燥热的空气里吵吵闹闹地落在女孩的身体和床单上，大家都想自私地多看几眼，仿佛这样燥热的场面反到能抵抗屋子里的炎热一样。 “CUT！”斋藤说。“不要再继续了，所有人休息一下。镝木我有事情和你聊，穿好衣服过来。” 尽管和斋藤所在的这间楼梯间里已经很凉爽了，但镝木还是在用毛巾不停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你是爱小香的对吧？”斋藤问。 镝木显然不会想到这个问题最后会导向什么话题，就也只是干瘪的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在你的动作里看不到爱呢？”斋藤又问。镝木更加不解，“导演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类为什么要做爱？” “大家都会这么做吧...说什么为什么......” “你是想说人做爱是为了生小孩？”斋藤苦恼地挠了挠头，“但你和小香做爱，你还不是想当父亲吧？” 镝木看着斋藤，默认了导演的话。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讨论了，你和小香在床上的交流和生育无关，那是为了什么？” 镝木还是沉默着，用一种近乎呆滞的眼神回应着斋藤的审问。 “是爱吧！”斋藤摊了摊手，“抛开生育的话题，我们做爱不就是因为爱吗？我们想要付出和得到爱，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如果你真的爱小香你就一定能找到这种感觉，不要再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乱来了，也让女孩子好好感受一下你的爱啊！” 镝木底下了头，掰着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过了许久才用几乎是自言自语的音量说：“果然还是办不到啊。”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终于抬起头看着斋藤那双坚定的眼睛，“抱歉了导演，如果一定要这样子表达爱的话，叫人觉得困扰啊。” 斋藤望着镝木离开时走下去的一些台阶浸泡在绿色的安全灯晕染出的光线里，和这里斑驳的水泥墙格格不入，像在死水中的一座孤岛。那水面几千年几万年都不会扬起一片碧浪，可这座岛就伫立在里面，郁郁葱葱。 太阳剥落树叶 让什么东西漏下来 我看着那缺口 在那个四边形里浮沉 斋藤已经来这间酒馆已经很多次了，但是今天是他第一次觉得这里的椅子这么不舒服。扶手太高，椅背又太靠后，他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只能用胳膊撑在桌子上架起头。桐生则还是老样子，窝在椅子里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啜着啤酒。 “镝木那家伙，怪不得看上去总是那么不自在。”桐生狠狠叹了口气。“一定是和小香交往的时候说了什么要做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这种话吧，年轻人就是喜欢许下这种根本没办法的承诺啊。到头来因为自己许下了承诺而不得不去做不想做的事，小香那孩子打电话过来哭了很久呢。”桐生耸了耸肩，又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她说那天之后镝木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了，发了多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镝木他是不想再这样迎合小香的期待了吧。”斋藤发现这间酒馆的灯光也过于昏暗了，让他需要经常闭上眼睛休息。 “所以那天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啊？”桐生放下杯子问。 “我让他接受自己。不知道他是接受了还是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酒馆里觥筹交错的声音让音箱里传出的音乐也变得嘈杂，斋藤干脆捂起耳朵，想要从这里把自己抽离出去。 “喂桐生哥。”斋藤看着木制桌子上的纹路，弯弯曲曲一条一条，大多数都是平行的，而那些相互交错的痕迹几乎都是人为留下的划痕。“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那天留下的素材我反复看了很久，我做不到。这个小小的梦想就算了吧。” “什么意思？”桐生停下了剥橘子的手，把橘子放好在桌子上，一副好学生准备认真听讲的模样。“再尝试就好了吧，演员的事情我会努力的。” “不是这样的，抱歉啊桐生哥。”斋藤依旧捂着耳朵，没有看面前的桐生。“当初是我找你帮忙，现在也是我叫你停下来，我知道这很不礼貌，但是不要再继续了。我们要拍出特别的AV对吧？但是我做不到，我不能带着大家拍出来。” 桐生闭着眼睛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拿了一罐新的啤酒灌了一大口，“喂阿崎，你还记得我在学院的时候拿过奖项的吧？我们小组的片子拿了特等奖哦。”斋藤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但眼睛还是嵌在桌子那些木纹里，“那时候我对大家说就这么一直前进下去，写自己喜欢的故事，拍电影，一直过这样的生活，拿更多的奖项，直到所有人都认识我们。” 桐生看着罐子的边缘反射的灯光，听着气泡炸开的声响，眼睛早就因为什么原因湿润了。 “明明已经走了那么远，已经有可以拿的出手的成绩了吧，如果那时候没有止步不前现在不是要比现在舒坦的多吗！”桐生突然变大的嗓门让酒馆稍微安静了一会，大家转过头来看着他，很快又投入回自己的情绪。 “只靠我自己的话是拍不了电影的吧！你明白的吧，不管再怎么热爱都是行不通的！” 斋藤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终于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看着桐生的眼睛，“要是拍不出好的作品，难道要一直生产垃圾吗？你喜欢的就是每天盼望着在成山的垃圾里能有一粒金子吗！” “前进也好，”桐生摇摇头，“失败也好，就算是翻找着垃圾过活，总之是自己喜欢的不就好了吗？”落魄的青年站起身，伫立在酒馆当中，对着另一个年轻人坦白道：“家乡只有橘子卖得便宜，母亲总是只买橘子。小孩子为了让自己在班级里看起来不那么窘迫，只能强迫自己喜欢吃橘子了不是吗？” 再见，桐生 黄昏的阳光已经不再热烈，只剩下些金色还湿润着街边的路砖。 斋藤和杏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个人翻看着刚刚斋藤为杏子拍摄的照片。 “第一次见你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那时候你还说什么要拍AV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杏子嘿嘿一笑，斋藤掰着手指回答：“是喔，算下来都四年了，那时候真的把那件事当做梦想努力过呢。” “啊？不会吧？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那最后结果怎么样？拍好了吗？发给我看看！”女孩栗色的眼睛在夕阳下更加通透了。 斋藤尴尬地笑了笑，“最后还是没有拍成。” “总的来说还不错嘛，追逐过梦想才算青春啊斋藤先生。” “有个家伙比我还在意这件事，很久没联系之后竟然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他了。” “他成了名人啦？” “他跳河自杀了。” 蝉鸣声和路人的谈话填补了两人之间这段沉默的时间，太阳正在慢慢落下，斋藤看到云朵也在后退，逃向地平线的下方。 “在深水里游了很久的鱼被钓到岸上可不会觉得如释重负吧，缺少了沉重的挤压反到活不下去了。对他来说那些更难实现的东西反而是他缺少不了的养分吧。” “啊！斋藤先生！阳光啊阳光！太阳就快下山了！要来不及了哦！”杏子推了下斋藤的肩膀，这才把他拉回到这个被蝉鸣鸟叫和回忆覆盖着的盛夏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