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我的思想道路的必然性
海德格尔:我的思想道路的必然性
(写于1950年左右的笔记)
本文选自《海德格尔自述》
图片来自网络

《海德格尔自述》
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
张一兵/编 李乾坤/译
方向红/校译
海德格尔是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之一,其哲学思想在我国也日益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海德格尔自述》一书,摘选了《海德格尔全集》中若干篇重要的海德格尔对自己思想道路的总结性文章和早年撰写的生平、履历。其中,以《道路回顾》一文为代表,海德格尔绝无仅有地系统总结了自己青年时期走向存在之途的思想道路;而几篇海德格尔的简历、生平,则为我们提供了研究海德格尔思想道路的独特视角。同时,不同时期自述中微妙的差异,也恰恰是我们洞察海德格尔思想境遇的十分难得的切入点。
人们认为,在过去十年里,特别是最近五年里,我除了重新在大学中从事繁杂的教学活动之外,没有思考其他任何东西。
人们不愿承认,从我思想之路的单纯必然性中产生了这样的任务:要求放弃教学活动。
人们现在甚至——根据在过去五年里所发生的事情一还要我承诺,将所有力量都奉献给大学。这个要求如此坚决,以至于这里似乎还有重要的任务存在,这些任务超越单纯的专业课(Fachunerricht),或者甚至延伸到它后面。

人们将这样的研究机构绝对化,并由此提出了道德的要求。人们迫使所有东西变得不自由。人们将一切事情都弄颠倒了,并且最终把一种具有内在必然性的放弃解释成了一条他们所期待的不忠(Illoyalität)的道路(harrenden Weges)。
人们不愿意对我承认,那些甚至在今天对于一个教学活动仍然是基本条件的是,将一个历史思想的道路带到这样一个位置上,从这个位置出发也许一些前景(Aussichten)会向值得思考的东西(Denkwürdige)敞开自身。
原因在哪里?机构(Institution)[1]的强制(Zwang)蔓延得如此之广,并且试图规定所有个人的,也即本真的、实质的(sachlich)[2]关系?
为何重要然而却不显著的敞开姿态(Geste des Freigeben)是匮乏的?为何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得到一个空洞的公共机构(leergewordene Institution)的批准?
也许我这些年来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所走过的不可避免的东西、所处理的最低限度的必然性所依据的正是下面的事实:把值得思考的东西汇集起来、一再地重新进行检验并找到其归属,同时要求(这两者的)符合;再也没有一个机构(也包括我长期所属并使我最终足够长时间不被注意而将我作为多余的来对待的机构)仍然拥有权力,现在似乎作为一个法律力量登场,并把它们的要求设定为绝对,甚至打着道德义务的名义。
这种符合可以摆脱道说吗?或者,道说只是作为附带的和低级的东西被推迟或推开,为了年轻人走出表面上的困顿?然而,这种困顿不过是一种困窘而已,一种那些年长者几十年来已经逡巡于其中的困窘,一种他们仅仅用喧嚣、纲领和革新的企图加以掩盖但却差强人意的困窘。直到今天,徒劳的忙碌,单纯效果的追求和可怜的仓促一起都完全暴露了出来。在这场游戏之上的是什么?就是那种在偶然的机遇下表现为需要从表面上的困顿和意志那里学习的东西,或者,就是那种需要远为深入地思考的东西,那种在道说中需要加以葆真的东西,而这个道说在自身中必须承担着所有暂时性之物的符号。

人们不恰当地估计了这些关系,而且不愿看到那种合乎关系之物(VerhältnismäBige)。人们依附于这些机构,为了将所有的东西都禁锢于其中,人们以为,只有在这里并且只有从这里出发才会岀现有效的东西和起作用的东西。
但是,如果现在根本不会,并且长期仍然不由效应(Wirkung)和效果(Wirksamkeit)[3]来决定,该怎样呢?
带着不断变化的目标设定,通过多次的努力,现在,大学对我的事情的解决已经达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如果我对大学曾有过采取行动的意图的话,那也是被迫通过法律途径采取的。
在过去的五年里,在大学校长不断更替的情况下,大学和教育部以多大的程度和怎样的方式共同和对立地(zusammen und gegeneinander)工作,在细节上恐怕是澄清不了的。
事情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如此描述,好像大学任何时候都是由我这一方面决定的并同政府相对立。
* 此文刊载于《海德格尔全集》第16卷,美因河畔法兰克福,1997年,第454页。——编注
[1] Institution:做可数名词时意思是:“(国家或教会设置的)公共机构,机关(如国会、法庭、基金会、社会团体等);(由婚姻、家庭等形成的)制度,机制,在这里海氏用这个名词所指的就是那个“大他者”,这里试译为“机构”。——译注
[2] sachlich:由名词Sache而来的形容词,Sache的基本意思是“物,物品;事情,事件,情况,问题”。而sachlich表示“事情本身的,实质性的;实事求是的,从实际情况出发的,客观的;实实在在的,朴实的”。这里与“本真的”(eigentlich)并列,在这里试译为“实质的”,但译者认为以上三个意思都有贴切之处。一一译注
[3] 此处的Wirkung与Wirksamkeit都是由词根wirken(影响,效果,作用)而来,只是以不同的名词化形式。前者是最直接的名词化形式,后者则是由动词向形容词,再由形容词名词化:wirken→wirksam→Wirksamkeit。——译注
实践与文本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詹姆逊论瓦尔特·本雅明 (3人喜欢)
- 朗西埃 | 面对消逝 (3人喜欢)
- 布尔迪厄|文学场的生成与结构
- 新书推荐 | 张一兵:《日常生活场境与空间关系生产——列斐伏尔社会批判理论转换的历史逻辑》 (2人喜欢)
- 詹明信|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