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心得

这段时间在高速卡口轮岗，天天跟做各种生意、接送大货车的老板瞎b聊，再次让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出身、所处的阶层，认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无知狭隘，穷人思维。

这里有一刀切的policy，也有十多天吃喝拉撒都在车上的司机；有对我们很客气的，也有对打工人不屑一顾的；有感慨亏本的鱼老板，也有年赚几百万的农民；有主动送物资、擅长和zf打交道的生意人，有将之整箱搬回家的同事，也有送一盒方便面就连声道谢的清洁工……

这份差事是辛苦的，但比起终日在办公室里精神抑郁，每天都有很多收获。尽管三年没能出去旅行，和身边人聊聊也能打开眼界。

一个种大葱的农民，在村里承包了三百多亩地，坐在他脏兮兮的小卡车上，非要带我去田里转一圈。正是收获的季节，田里几十个人弯着腰在劳作，他自豪的告诉我，从哪里到哪里都是他家的。他说今年运费涨价只能赚三百万，去年赚了五百万。他看起来着实不起眼，还教我怎么赚钱，那些搞到土地找人打理的，那些给加工厂做中介的，都是“动动嘴皮子”一年就能上百万。

想想我可怜兮兮的死工资，以及为之付出的巨大的不自由，做生意这种事不仅靠家族遗传，更靠社交圈子。他告诉我他以前天天琢磨，为什么同样是人，别人能赚钱，他却只能打工；后来跟老乡一起做生意，越做规模越大。我好像这辈子从没想过这茬，好像生来就被设置了“去打工”的程序，祖祖辈辈，亲戚朋友，有的只是“打什么工”的差别。

最可悲的不是他那句，同样是人，别人赚的到钱，他却赚不到钱；而在于为什么他问出了这个问题，我却没有。

人都说穷人最悲哀的地方就是“富养”子女，我就是典型案例。三十多年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也根本没有想了解它的愿望；我对自己所处的阶层一无所知，也没有想改变的愿望；我以为自己挺好的，我的家庭挺好的，至少和周围人比起来差距没那么大。坐在办公室里，身边是一样的工薪族，每天生活规律，按部就班，聊聊吃喝拉撒，满足于工资到账，一晃就是一辈子。

的确，我从没打算认可这种生活，但我却无法设想、也没本事尝试另一种生活。我比那些我嗤之以鼻的终日网购追剧的同事更可悲，我活在宗教信徒般的分裂里，在原地打坐巴望弥赛亚的救赎。

当然，无论古今中外，总是绝大部分靠出卖时间和体力谋生的穷人，支撑起金字塔的顶端。人们并不会嫉妒顶端，因为超出视域的东西是无法被想象的，也就无从嫉妒了。所谓“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不过是穷人的自我安慰，那些满身负债、东山再起的神话背后，隐藏的是富人的思维方式和圈层关系。

昨天一个做豆类加工生意的老板，坐在他的大奔上，他说他从没想过去打工，他的家庭、他的思维都不会允许他选择打工。我常常觉得自己旱涝保收还挺小康的，但人家一笔生意就能赚我一辈子工资，说不眼红是假的。我并不拜金，也不觉得开更好的车、拿更贵的包有什么吸引力，但是有钱就是有更多选择，比如移民。

最近上海的事情告诉我们，再糟糕的大环境，无论是瘟疫还是战争，商人永远能赚到钱，羔羊只能乖乖赔掉半生积蓄，一辈子活在不如意和不自由里。

人类的世界从来没变过，像我这种偷懒一小时就窃喜的人，像我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像我这种没本事玩钱生钱游戏的人，像我这种即使想改变命运也只能想出考研这一条出路的人……真的是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