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了纸风车

我又出门散步了。

低矮的红叶石楠抽出了新芽，走过的时候顺着手轻轻抚摸，感触到新芽的柔软；早樱已经谢了，绿叶开始徒长，晚樱的花骨朵在连日的晴天里已经在绽放；二乔玉兰也谢了，挂在枝头的几朵花瓣也褪了色，不过没关系，待再过两个月，还会开的；好像春光延展开的一条路，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有认识的植物在春日里与你打招呼。

于是我就走到了一片油菜花田。

很多年没有见过真实的油菜花田了，上一回见还是去年四月去洛阳的高铁上，夜里下了一回雨，第二天也是雾蒙蒙的，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着，直到一片片油菜田地进入视线，暂且抚慰了面对即将开始的旅途的一丝忐忑。

我记忆里有两场关于油菜花的记忆。一次是坐大巴车返回杭州的高速公路上，三个多小时的行程，又是下午，车内的温度也有点高，乘客们都意兴阑珊着，一直到经过钱塘江，在车内引起了一阵骚动，于是有人拉开遮挡太阳光的窗帘，好让想看的乘客一饱眼福。

车子一过钱塘江，车内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整个车厢里只有车载电视发出声响，屏幕里正上演着一部港片。又过了一段时间，车子准备下高速了，车速也明显放慢了，在一个转角见到被环状公路围绕的油菜花，那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油菜花了，在那个当下“刷”地一下拉开了车窗，似是贪恋般地一直望着，直到车子彻底驶出它的视线。

另一次是学生时代，学校放假，便去看望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奶奶。那天应该是傍晚，天边尚有余光，我到爷爷二楼的房间去，房间里没开灯，我拉开窗帘准备开窗透透气，在拉开窗帘的一瞬，见到屋子旁满片的油菜花。许是夕阳的余光让一切都看起来格外柔和，我被那天的情景所打动，于是拿出手机对着窗外的油菜花田拍下了一张照片。

爷爷是在那一年的七月离开的。

爷爷刚走的那两年，如果回家看奶奶，我便去那间房间坐一会，对着他的照片打一声招呼，说我回来了。他不回我，只是一直看着我，于是我也看着他，心里头有一股暖意升起。常常坐很久，一直到奶奶上来找我。我不愿意在她面前流露我的脆弱，每次不待问起，便独自下楼了。

这个傍晚展现在我眼前的油菜花是真实的，花心处有着十字花科植物特有的气味，用手轻轻拂过会留下黄色的花粉，成片生长着，风把它们吹成斜斜的角度。

我沿着油菜花田一路走着，天色还未暗下，不远处的云彩正开始它的变装，这会儿已是淡紫色的美人。田埂两边点缀着春天南方常见的野生植物，蓝色小星星般点缀其间的阿拉伯婆婆纳、开着明黄色小花的酢浆草、有着好听名字的泽漆、还未绽开的一年蓬、豌豆花像美人戴的耳环，还有成片的紫云英。

月亮上来了，风也轻轻地吹着，我驻足站了一会，希望记住这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