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社
前段时间,我翻出了一张石头社招新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本是个怀旧的由头,未料从L先生那里知道了石头社的倒闭。我回复道:“到底是黄了。”选表情时,却在衰、叹气、痛哭之间犹疑了,最终还是“哭”了。
我早知道石头社会黄。没黄在我手里,还在后两届现出了中兴之象,似乎可以算作“喜丧”。然而本义是怀旧,竟变成了吊祭,哭也还是有道理的。
石头社的名字不知是哪位前辈所取,虽然并不如“红学高等研究社”之类叫得响,却达到了“让懂的人懂,不懂的人不懂”的效果。最开始我的确是为这名字所吸引,走到石头社招新的展板前“随便看看”的。让我决定加入的是J学姐。J学姐当时正为挺林还是挺薛跟一位来报名的男生呛得站起来了,男生且笑且走,J学姐却真生了气。我仰视她挂霜的俏脸,以为这下算是找到了同道。
大二的J学姐小我一岁,当时已能问出版本问题。而我只见过胶装书。不久后,J学姐约我在图书馆,剧谈一晌。随后的两次活动,请的是L先生和一位外系的学姐。“连个985都考不上”曾一直让我丧气,在这之后,我总觉得985也未必便有这样的老师和学姐吧,高兴之余,特地打电话给我妈,声明报到当天,没被建在苞米地里的校区吓到回去复读实在是明智的。
我知道石头社人少,然而我万没想到人竟少到要选我当社长。对于真正注册在案的社长W学姐来说,石头社只是副业之一。大二下惯例是要考四级的,而在大二上W学姐便要传位给我了,嘱我在社团文艺汇演上出一个小话剧,并将她已选好的演员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我颇为无处撂挑子苦恼。当时的男友却很热中,买来了海报纸和记号笔,并特地发短信告诉我“你最棒”,由不得我不去见演员。W学姐找来的林黛玉并非不好看,却有一脸陈年烟色,让我想起曹七巧一类的人物。我已迟到为由,板起脸来炒了她们,她们只白了我几眼,便去向W学姐告了状。W学姐自然不会不生气,让我自己找。我只好到隔壁宿舍去抓丁。小H恰好在,是现成的薛宝钗,小Y又介绍了一个嵊州女孩给我。对当年还在痴迷绍兴戏的我来说,嵊州每一个女孩都是林黛玉。加上艺管班的宝玉,一台戏便这样成了。带给W学姐见时,她只觉得小H的头发太黄,必须染回来。
我心内石头落地,给男友发了条短信:“我出来了,W并没怎么刁难我。”心里想着W学姐,输入收件人时,手便滑向了W学姐的名字。醒过来时W学姐已经回了:“孩子,你发错短信了。”
“闹社团”的好处,通常可以叫做“锻炼能力”。而我固有的能力,在于将事情搞砸。发错短信的事故,后来又有一两起,由此竟多出一样“厚起脸皮”的能力。另外,在大多数人看来,为奖学金而加的综合测评分,会费、学院下拨的活动经费的“油水”,都是十分可观的。新学期开始,我竖起自己画了一夜的海报,勉强招了几个人。会费我绝不肯收,报账又嫌麻烦,石头社若还有外联,也只好拉市区街边摊“石头饼”的赞助。以我羞涩的荷包撑起来的场面显然不会长久,而我终于开始懊悔浪掷了读书的时间。如此我是实在无法不卸任了。
被我选中的学妹跑到我宿舍来,一脸惊恐地“求放过”,我恨不能跪下来求她拔我出火坑。幸而一位学弟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烂摊子,我感念了他好一阵子。终于可以坐下来自习时,看着几天吭不出一声的手机,“极冷时思此热,真如一梦”。我以为这样总不算虚度。然而现在回想当年的书单,又多是学术垃圾。那一年我二十岁,课不多,时间以种种方式被浪费,因为我还有时间。
来“上海什么大学”之后,一次从图书馆侧边的路转过来,竟听到了王派的葬花。我以为是老人们的随身听,走近了才发现是戏曲社的招新。我走过去扫了社团群的二维码。回去的路上,群消息响得热闹,我心里想,若是还在大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