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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写课】有个顶尖博物馆，专门搜集阶梯敌人的作品

Agus Ramana 2022-02-17 10:18:59

大概率来说，你应该搞不清楚乌兹别克在哪里，更别提卡拉卡尔帕克国家艺术博物馆(The Karakalpakstan State Museum of Art named after I.V. Savitsk)。

乌兹别克斯坦在这里

但这个你没听过的博物馆，可是被专家认可为中亚顶级艺术博物馆之一。他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组织的“花剌子模”旅游线路的节点，是乌兹别克斯坦访问量最大的博物馆之一。现在被称为仅次于圣彼得堡俄罗斯博物馆的世界第二大俄罗斯前卫艺术收藏馆。

英文报纸《卫报》称该博物馆为“世界上最杰出的博物馆之一”。该博物馆展示公元前三世纪至今。有古代花剌子模的物质和艺术文化项目，卡拉卡尔帕克人的民间和应用艺术，还有二十世纪 1920-30 年代的俄罗斯前卫艺术为代表。

回顾这个博物馆的历史，是个在体质里面的艺术家，以过人的勇气、智慧和理想，用着体质的资源干着反体质的黑色幽默故事。

博物馆创始人，伊戈尔·维塔利耶维奇·萨维茨基(Igor Vitalyevich Savitsky)是个无名小卒。1950 年，他在卡拉卡尔帕克斯（Karakalpakstan）坦偏远的卡拉库姆沙漠(Karakum Desert)参加了一项考古挖掘工作。该地区位于乌兹别克斯坦西北部，就算现在，这个地方也少有人听闻。

从住在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对当地不同寻常的自然、人文、历史和艺术非常着迷。萨维茨基在收集民间和应用艺术时，意识到这些艺术正在迅速消失。他想到要建立一个博物馆——民间和应用艺术博物馆。萨维茨基经常将卡拉卡尔帕克刺绣与西欧印象派的画作进行比较。“……马蒂斯。我已经在 kyzyl kiymeshek 的刺绣中拥有它。Vrubel……那是 akbaskur 的颜色”。

工作结束后，萨维茨基留在附近的努库斯镇(Nukus)，萨维茨基开始为“伟大的艺术”而奋斗，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说服地方当局，他们需要一个美术馆，而且他是管理它的人。或许是他对中亚艺术和传统的深切尊重，为他赢得了地方当局难以捉摸的信任。

博物馆终于在1966年开馆，他成为了第一任馆长，并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美术馆策展人。在当年的环境下，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关爱所有国民的所有事物，当也神奇地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博物馆默默无闻，萨维茨基在艺术界也缺乏社会地位或专业声誉，这就代表没有权威人士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关爱他的艺术展览。正因如此，萨维茨基借此机会悄悄收购了许多俄罗斯画家的作品--这些画家要么被杀，要么是送往西伯利亚的古拉格，或以其他方式触犯了国家。

尽管这些作品被棺方禁止，当他却得到了他能得到的一切，搞笑的是，购买这些作品的经费，很多是整这些艺术家的上级单位给的。当没钱的时候，他和卖家有时候以货易货，或是赊账。在 10 到 15 年的时间里，他积累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俄罗斯前卫艺术收藏品之一，当这些收藏品在他去世和 1991 年苏联解体后曝光时，这些作品最终被公开展示并获得了国际赞誉。

努库斯艺术博物馆(The Nukus Museum of Arts)，1984 博物馆以他的名字命名。也就是萨维茨基命名的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国家艺术博物馆”(The Karakalpakstan State Museum of Art named after I.V. Savitsk)，现在被俄罗斯艺术爱好者亲切地称为禁忌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Forbidden Art）。

照片：Militza Zemskaya

萨维茨在努库斯的博物馆收集了大约 90000 件物品，这是很牛逼的成就。这些物品包括数千件文物，包括古代花剌子模(Khorezm)的纺织品和珠宝；20世纪乌兹别克和卡拉卡尔帕克艺术家的人类学作品；当然，还有他收藏的 40000 件图样、绘画和雕塑。

由于馆藏太多了，所以有限的场地只能展示这些杰作中的一小部分。西方大咖艺术评论家如 C. Douglas、J. Bowlt 和 A. Flaker 认为，萨维茨基的收藏不仅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俄罗斯前卫作品收藏，而且应该成为任何重新省思俄罗斯和苏联的艺术史的基础。简而言之，它是亚洲首屈一指的艺术机构之一—虽然几乎不为人知。

说到馆藏，必须先说起俄罗斯先锋派运动(avant-garde movement)。前卫不是一种特定的风格，而是指许多现代主义潜流流动的时期。该短语源自法国军事术语，大致翻译为“先遣部队”。前卫的士兵在主营前面行进——他们是侦察兵和开拓者；最脆弱和最先死去的人。1890 年左右出现的艺术运动通过巴黎和莫斯科之间广泛的艺术和艺术家流动展开。俄罗斯前卫艺术与西方同时代人一起发展，直到十月革命，此时它成为国家的延伸。先锋派艺术家通过艺术看到了一种与旧社会进行革命性决裂的方式。

这个思潮在 19 世纪后期席卷了俄罗斯及其属地（包括乌兹别克斯坦），在 1930 年代之前在现代艺术界仍然具有影响力。它包括在西欧和俄罗斯蓬勃发展的许多相互关联的艺术风格，例如建构主义(Constructivism)、现实主义（Realism）、未来主义(Futurism)的变体、新原始主义（Neo-primitivism）和 Zaum(一种诗歌语言，由俄文的动词“超越”和名词“思想”构成，一种超逻辑、超理性的语言，有点类似民歌中的驱邪或招魂，未来派诗人们的一个艺术目标，并影响了后来的视觉艺术、文学、诗歌等领域)。

El Lissitzky 的《用红色楔子打败敌人》Beat the Whites with the Red Wedge（1919 年）先锋派艺术最著名的例子之一。

尽管这些术语大部分时候指涉的是绘画或是平面设计，当也影响了建筑师、作曲家、作家和电影制作人。1922 年的舒霍夫塔(Shukhov Tower)是莫斯科天际线上的标志性建筑，也是皇家艺术学院 2011 年展览“建筑革命”（Building The Revolution）中最引人注目的图像之一，它可能是俄罗斯前卫建筑最著名的例子。

舒霍夫塔(Shukhov Tower)

这场运动在 1917 年至 1932 年的俄国革命期间达到了顶峰。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作自由时期，当时各种风格和媒介—从油画到纺织品再到陶瓷—成为宣传新时代乌托邦理想，也就是苏联的宣传渠道。

斯慈父与列宁不同，他不喜欢前卫的资产阶级，而是更喜欢更直接、更容易理解的现实主义。斯慈父的偏好最终在所谓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中制度化：其特点是对价值观的美化、现实化描绘。1930 年斯大林解散了列宁的两个研究所，并迫使运动转入地下。两年后，控制了艺术家工会。一切在 1932 年 4 月突然而猛烈地停止，当局颁布了一项题为《关于重组文学和艺术组织的法令》(On Restructuring Literary and Artistic Organisations) 。它迎来了一种新的、由国家赞助的艺术形式：社会现实主义(Social Realism)。斯慈父将艺术限制在民粹主义、现实主义和易于理解的题材和第一个和第二个五年计划的成就上。慈父于 1953 年去世之前，开展了一场不断升级的运动。

社会现实主义旨在颂扬了工人阶梯和斗争，而前卫现在被视为既颓废又具有颠覆性的东西，是从资本主义西方引进的。任何不符合法令的作品都被斥为形式主义，因此俄罗斯前卫运动的领军人物几乎在一夜之间完蛋。

很难否认前卫运动受到法国艺术家的影响--钻石杰克集团(Jack of Diamonds group)。钻石集团其中包括马什科夫( I. Mashkov)、连图洛夫（A. Lentulov）、康查洛夫斯基(P. Konchalovskiy) 和库普林(A. Kuprin)，也称自己为莫斯科塞尚主义者。他们使用塞尚的图形技术，带有新原始主义色彩；芭蕾舞舞蹈家迪亚吉列夫(S. Diaghilev )在革命后拒绝返回俄罗斯，因为他对巴黎非常着迷。这是俄罗斯和法国艺术家之间身体运动和艺术交流的重要时期。

共同青春的团体，1930 年，Oganes Tatevosyan。来自萨维茨基收藏。

1941 年，反立体主义和未来主义者帕维尔.菲洛诺夫（P. Filonov）被认定是形式主义者，并禁止展示他的作品。1943 年被流放到哈萨克斯坦后饿死；建构主义者克鲁西斯( G. Klutsis) 于 1938 年被捕后，不久按照斯大林的命令被处决；同年，粗暴原始主义的支持者( A. Drevin) 被内务人民委员会(NKVD)逮捕并处决。其他艺术家，如康定斯基( W. Kandinsky)、夏卡尔(M. Chagall) 和大卫·伯柳克(D. Burliuk,俄罗斯未来主义之父）幸存下来并继续工作，因为他们从苏联移民到西欧和美国。

著名的NKVD

萨维茨基买下了这些著名的堕落艺术家的被禁画作，以及鲜为人知的同时代艺术家的数千件作品，这些人虽然没有挨整，但仍无法继续以他们以前的风格工作。萨维茨基对这类绘画的兴趣从何而来没人知道，是什么驱使他冒着被定性为人民公敌的风险，寻找被宣布为阶级敌人的艺术家，收集他们的作品并将其保存在美术馆。

萨维茨基是俄罗斯人，1915 年8 月 4 日出生在基辅，由于他相对富裕的父母，在十月革命期间受到怀疑。从小就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20 年初，一家搬到了莫斯科。年轻的萨维茨基接受了艺术家的私人辅导。但年轻的萨维茨基不太可能接触到莫斯科的知识和艺术精英，因为他的家人忙着维持低调--这也是他去学习电工专业的原因—可以成为优秀的无产阶梯成员——而不是什么有争议性的专业。

二战前，他进入以苏里科夫命名的艺术学院，由于身体不好，他得以逃脱战争。他感兴趣的第一个催化剂很可能根本不是在俄罗斯，而是当他于 1942 年抵达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时，在这里，他遇到了钻石杰克集团的创始成员罗伯特·福克(R. Falk)，他于 1941 年至 1943 年在乌兹别克艺术学院教授绘画。当时俄罗斯前卫艺术的鼎盛时期早已一去不复返。

罗伯特·福克认为,主题不是绘画最重要的方面，而是通过使用颜色来表达建设性的形式和情感。罗伯特·福克是一位启发灵感的老师，他工作室的大门总是向那些想要学习的人敞开。萨维茨基和福克成了朋友，萨维茨基正是在他生命中的这段时间里学会了绘画和欣赏当代艺术。他对艺术和中亚的热爱一直主宰着他的生活，直到他在 1984 年去世。

慈父统治下的乌兹别克斯坦

旧与新，1935 年，所罗门·尼克里廷（Solomon Nikritin）。来自萨维茨基收藏。The old and the new, 1935, by Solomon Nikritin. From the Savitsky Collection.

1950 年，萨维茨基战后返回乌兹别克斯坦，首先进行考古挖掘（他第一次到卡拉卡尔帕克斯坦），然后为乌兹别克斯坦科学院的卡拉卡尔帕克分院工作。他承担起在那里培训当地艺术家的责任，并继续创作自己的画作。

当他最终获准开设博物馆时，他优先购买的不是俄罗斯前卫艺术品，而是考古发现，这些发现可以向人们展示花剌子模及其堡垒的丰富历史，以及在塔什干和莫斯科创作的画作。1920 年代和 1930 年代可能会激发他的卡拉卡尔帕克斯门徒，进一步发展自己的艺术才能。

萨维茨基收藏了与中亚有关的艺术家以及乌兹别克学派创始人的作品。这不可避免地包括一些前卫的艺术作品，因为它们不再流行，并且在很大程度上被遗忘，它们在塔什干相对便宜且容易获得。他还试图建立一个完整的系列，以反映当时乌兹别克艺术家（以及在乌兹别克斯坦绘画的俄罗斯艺术家）创作的所有风格。

公牛，1923 年，叶夫根尼·李森科。来自萨维茨基收藏。Bull, 1923, by Yevgeny Lysenko. From the Savitsky Collection.

李森科

萨维茨基在此期间最重要且最具争议的收藏之一是李森科（Y. Lysenko）的《公牛》（法西斯主义正在推进）(The Bull (Fascism is Advancing)，他是俄罗斯人，于 1918 年来到塔什干并参加了乌兹别克斯坦第一届共和党美术作品展。1930 年代。1935 年，李森科在创作这幅画后不久被捕，并被送往精神病院。当局说，这幅画是反苏联的。1940 年代后半期再次在新西伯利亚和克拉斯诺达尔的展览中展示了他的作品。1951 年，画家回到塔什干，两年后官方宣布他“康复”了。

40年后，同一幅画再次激怒了当局，这次萨维茨基的脖子架在刀刃上。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将这幅画挂在博物馆的墙上，而且还被领导看到了。虽然这幅画的副标题是“法西斯主义正在推进”，但实际上艺术家谴责的是什么制度，领导搞不清楚，于是领导下令将这幅画撤下。萨维茨基当然听命于领导，但领导一离开，他又重新把作品挂起来。

萨维茨基受到他所收藏的乌兹别克前卫作品的启发，但同时也对慈父领导下的苏联文化政策的负面影响、对艺术的持续检查深感不安，他决定不能让一代人的艺术就这样消失，他不根据艺术品的货币价值收集作品，而是根据他的艺术价值判断。他收集别人不会也不敢收藏的作品，俄罗斯前卫运动等艺术家的画作。他乘坐火车往返于莫斯科和苏联其他城市，非法运输这些作品。他尽其所能，将他遇到的每一位艺术家都整理成一个全面的集合，以展示他们的职业生涯轨迹。他用自己的资金购买并借用了自己的名声——写了数千张直到 1992 年仍未兑现的借条。

由于没有人认识到它们的价值，或者冒着被视为为它们买单的风险，他以很少的钱购买了大部分画作。他还动用了自己的微薄资金和博物馆的资金，必要时，还编造一些搞笑的说法蒙骗领导。萨维茨基最大胆（也就是非常危险的）采购是N. Borovaya 在臭名昭著的捷姆尼科夫(Temnikov)集中营被监禁七年时创作的一系列苏联劳动营（古拉格）的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