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兽是一种病
壬寅年春节过得格外难忘,患近年来最严重一次感冒。说重吧,也就是感冒而已;说轻吧,真有末日之感。
中医称一种病症为“表不固”。表虚不固,自汗恶风。生病的时候,总感觉人是处于打开的状态,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疼,而体内的真气,就源源不断地从每一个毛孔往外流走。我由是想到,人的灵魂,是否也如肉体一般,凝结在一起,但当其出窍之时,其实是慢慢一点点散尽的,而不像影视中呈现的是一个人形的离开。
病中最难受并不在身体,而是不能消停的思想。一刻也停不下来地想事情,什么事都想,平时工作上的事情,孩子的事情,家里的事情,而此时的脑子也想不清楚,身体也支撑不了,半梦半醒,半假半真,缠绕纠结,梳理不清。半夜喉咙灼烧难忍,痛醒后喝了一杯水,却不能继续入睡,生疼的感觉就得醒着感受才能真切,一旦入梦,就混着各种情节,化在了梦里。等早上醒来,只剩下一身湿衣衫。
有两三日几乎完全卧床,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感觉眼球似乎也要跟着夺眶而出;鼻涕左一把右一把,连带着鼻子周围的皮肤都被蚀掉了一层。硬着头皮吃下点食物以维持体力,喝下大量的水,连累膀胱跟着疼,却没感觉病毒被排出多少,原来感冒喝热水也并不是金科玉律。
眼看七天假期告罄,只好求诸科学,消炎的、止咳的、治感冒的、缓解不适的,眼花缭乱五六种粉剂口服液一起下肚,打嗝都是药味。这样两天之后,感觉这场如火如荼的感冒终于踩下了刹车——不再继续严重下去。而在好转的错觉之下,当天下午突然发烧,身体滚烫起来,双脚却如踏寒水,烧到膝关节都疼痛不已。果然,某个器官你感觉不到它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
此时新冠肺炎还在全球大流行,又适逢春运人口流动频繁,病中手机上仍收到老师不断地提醒要带孩子去核酸方能返校。我内心有了不好的猜测,想着到时候跟孩子一起去测一下核酸,自然想到若是新冠重症的结果。两小儿还小,我知道大过年的想这个不吉利,但我活了三十几岁,虽然尚未知天命,对生死已没有了年少时盲目的恐惧。首先就要给她们找个善良的后妈。不善良孩子肯定没好果子吃,真善良的人又经常比较笨。若真是又精明又善良,谁还想去当个后妈。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最合适……就在这样的纠结下又续了一段梦。
灰心地以为肯定要在开门红第一天翘班了,却又在长假最后一天勉强恢复了体力。虽然此时人真可称为弱不禁风,但种种难受的感觉都在退去,仿佛一场大火之后,虽然还有星星点点的火苗,但火势总算是控制住了。而只要可以起床,班肯定要去上的。
过年过年,今年这年可真如洪水猛兽。古人放爆竹、贴春联驱赶年兽,我要喝热水、吃丸药驱赶病魔。刚开始有症状的时候还夸自己,真会挑时候,一年到头忙东忙西身体铁打的一样,趁着休息的时候赶紧升级一下免疫系统。今天,是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坐在办公室里,整个人已经看不出生病的痕迹,除了偶尔咳嗽,和肿胀的牙龈,和跟着瞎起哄的胃肠功能紊乱。原来我就是个劳碌命,享不了休息的清福,只有劳动才能使我正常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