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2》
三刷《教父2》。前两次看12已经记不太清,只知道1是有人要杀柯里昂家,柯利昂家杀回去,爸爸死掉儿子上位。2是旧恨刚除新仇又来,柯里昂家再次杀出去,傻哥哥因为背叛Michael挂掉。 当年《教父3》看得我非常伤心,虽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觉得太烂了烂到家了,it sucks really. 但12是真的好,最喜欢2。 然后今天看的时候想把记得的《教父》的种种重新捋一遍,关于它到底讲了什么。 第一代教父随移民潮来到美国,从一个一不顺眼就捅死你的小地方,恍惚走入一个充满陌生人的大世界。然而起步的时候,还是得stick to当地的意大利人社群,那套只会欺负小老百姓的黑手党做派也越洋而来。Vito很憎恨这个只敢跟“老乡”要保护费的混混,就干掉了他,自己当老板,做走私生意造福大洋两边的父老乡亲。 Vito是传统意义上的“正派”人,“魅力型”人物,有一些不可撼动的信条和老土得感人的人际观念。如果早几百年出生,Vito实现家业的传递会更容易,也能保证儿子不晚景凄凉,家族能够发达好几代。但他实际所在的时空位置,只够他在理性化的大浪到来前捞一笔。 《1》结尾处刺杀五家族首领搞得非常欢腾,《2》里差不多时候Roth、Frankie、Fredo三人自杀的自杀、他杀的他杀,完了,并不叫人高兴,甚至有点丧气,是因为该死的全死了、以后再也无敌可宰了吗?某种程度上是的,柯里昂只剩下一个敌人,并且永远不可能打败它——联邦。 联邦应该感谢柯里昂,要不是他家这么多年来杀个不停,等法律武器足够强大时,都不剩几个搞不法生意and not white enough的大老板了,他们估计还对付不过来。 Hyman Roth,一个人狠话少的老犹太,比Vito来美国来得早,《2》里面大段大段都是他和Michael之间的各种黑腹,但其实在Michael掰倒他之前,Roth就已经输了。不是败给柯里昂,而是败给他的vision。 Michael和Roth一群人去古巴,当时美国还控制着古巴,但街上已经非常混乱,没多久后卡斯特罗就上台了。“美国企业家老年团”到的时候卡斯特罗还躲在某处,Roth非常笃定地把宝押在政府这一边,说:这里就是我们这些坏东西的天堂呀!造比在Las Vegas更好的酒店、更豪华的Casino不用交税,用钱就可以买一个喜欢的总统,这样的好日子可以过五百年,Michael你看准了在这里投资是极好极好的blahblahblah。结果第二天晚上,革命就逼得“老年团”跑路。到哪里都不是天堂,都不是Vito当年大船抵岸时的美国,Michael很清楚,他就想着一个事情:合法化。 但是这非常之困难,谁都不是联邦之友,再多的钱也不能买通整个官僚系统,不可能给每一个暗地里或明摆着想整你、不听话的Senator安排一场“买妓误杀”的戏码,说到底,你面对的不再是小刀小枪就可以从物质上消灭的个体,而是一个虽然漏洞百出、无事实上的公正可言但也对你无爱无恨、漠然得近乎平等的强大秩序。它不会来跟你玩那套“朋友 敌人”的东东,仅仅用自己肥硕的体量就可以压死你,使你心肌梗死于各种打通关节的繁冗工作……等头发掉光光,合法化也未必实现。 而更悲哀的是,这个武器首先就被自己人用来窝里斗。帮派之间互相对付,把对方搞到陪审团面前,以为就是胜利。Roth在被Michael干掉前,就已经把自己搞得无路口走:以色列拒了他的签证,南美不给他政治避难,只有回美国给FBI当只宠物狗,也许再爆点黑料写个自传什么的。 Legitimize永远是个悖论。最后的最后,海盗还是想要敲着皇家印戳的一纸证书,无法无天之人想以某种体面的方式“归顺”于曾一度拒绝屈从的特权。这是一种人类特有的情愫使然,然而只有少数人能如愿荣归故里,大部分人只是起意于一时的倦怠和寂寞,结果就在诱捕的陷阱中死于非命。但是现在,普佐的这些大家族们,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国王、一个传统时代的地方政权,而是一个非人的巨物。他们也缺少适应这种转变的观念和组织,Michael内心深处仍求援于父亲——这样一个“魅力型”人物的教导,而外面法理型的世界里,到处都可捉出一打Tom Hagen这样的“军师”为文官集团卖命,和你不对付。 这就很麻烦,不管怎么看都是不能好死的节奏。普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想清楚怎么个不好死法,结果整出个瞎基巴扯淡的《教父3》,奇情狗血到我无力吐槽。 写到这里又想起《黑帆》大结局时Flint的一席话:All this will be for nothing. We will have been for nothing. Defined by their histories, distorted to fit in their narrative until all that is left of us are the monsters in the stories they tell their children…… (这一切都将成为徒劳,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被他们书写的历史所定义,被他们的叙述扭曲,直到我们留下的痕迹,仅仅是儿童故事中的怪物……) 第一次看这段话几乎泪目。有多少努力就是为了不被“他们”定义,打破“他们”话语的牢笼,寻得一种自在的荣光,一份不是被给予而是去夺得的自由。但是,最后的最后,终究还是被“他们”定义,淹没于“他人”的汪洋,twisted,同时被“匡正”。对柯里昂也是一样。如果这个故事是任何一个家族的原型(我没看过书),那么对他们而言,所谓“匡正”就是这样一个元素齐备、惊心动魄又扣人心弦的电影工业品,“教父系列”,被造就它的经典,让二代教父凄凉的临终场景成为具有感伤的情调的象征,产生宿命般的悲剧性回响。这,也是defined。Defined by those who seem to 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