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入鬼圈
夜把兰黑色的墨水泼在世间,深深浅浅,混着薄薄的轻雾,诡异却觉安宁。
我站在云上往下看,树变成了橄榄那么大,我意识到,我在做梦。
放眼望去,深蓝中有个白点在移动。我飞低了一些,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长发女人正在往前走着。
她带着花环,大大的花朵,粉的,白的,红的,绿的,从行走的顺滑感看,这是个美丽的阿飘。
她抬头看见了我,我有些害怕了,转头向着月光飞去。
月光下的夜景很美。月亮在群山上空,淡淡的云雾与朦胧轻柔的淡黄色光环混在一起,在黑夜中意味深长。一片最亮的云下,是一个豌豆形状的院子。
豌豆顶尾有两处水塘,一排房子围绕,房子亮着灯,灯火零散闪烁着,像落在人间的星星。
我飞了下去,看到顶尾的水塘有黑色的印记,东南边是凤尾蝶,西北边看不太清。
我降落在院子里,水塘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色长袍子,头发象睡着的海藻。
“我叫蝴蝶,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我的爸爸是个酒鬼,妈妈是个妓女,没有人在乎过我,我只知道我出生时,这个红绳就系在我手腕了。”
女人摸着左手的红绳喃喃自语:“我一次次的投入到与人相爱中,红绳一次次的解开,可是他们凉薄,都离我而去。于是红绳再次打结,结越来越大,我知道,我要杀死12个负心人才能解开红绳,到时候,我就象蝴蝶一样飞走了,去找我的父亲母亲。”
我心里说,你的父母根本不在乎你你去找他们不是徒增烦恼吗?
她看了我一眼,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不,我已经接受了父母亲不爱我的事实,我要找的父亲母亲,是天空和大地,我是一只蝴蝶,是他们孕育了我,可我不知道,我自己除了是蝴蝶,还是谁。”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时,你是你;你知道自己是谁时,你就不是你了。”我在心里说。
这个叫自己蝴蝶的女人怔怔的看着我:“你好像不是鬼,这句却像句鬼话了。”
我俩静静地对视,蝴蝶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们却像是在对话。
“开工了开工了!”,蝴蝶背后窜出一个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串大钥匙,一边奔跑着象急着去开门,喊着“从我有记忆就被困在这里,到现在为止这些钥匙没打开过一扇门!什么?天还没亮?不管了,早起早干活,找到钥匙好出去!”
“出去?出去是去哪里呢?”我有些疑惑。
男人突然站住了,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挠挠头说:“是啊,如果找到钥匙可以出去,我想去哪里?我应该去哪里?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他开始凝神思考着,站在屋檐下,象一件上帝造的雕塑。
我感觉到背后有人,转过身来,在凹心处,走出了一对男女,他们背后的房子着着火,却没有任何温度。
这对男女拉着手,男人扶着女人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抚摸着女人的头发。
大概是看到我不解的表情,蝴蝶说:“这是一对夫妻,他们家曾经经历了一场大火,女人葬身火海,本来女人应该去投胎的,男人舍不得女人走,就跟鬼过起了日子。女人知道这有违伦理,也知道如此下去男人必被阴精吞噬枯槁,但男人总和女人说,就再陪我一年,一年,我就让你走。就这样,一年一年,五年过去了。”
我环顾周围的一切,心中大惊:“进鬼圈了。”
天空中响起一个声音:“虽是鬼镜,也是你心镜。”
“我心里有鬼,怎么办?”
天空中的声音说:“人是灵,鬼也是灵。人心生鬼,鬼也可以生人心。”
听着这个声音,我意识到方才看到白衣花环女子时我是害怕的,落到这里时,我没有感到害怕,觉得平静,象是一个局外人。
“这些鬼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你自己,梦幻泡影,真真假假,你可分得清?”天空中的声音像是我自己的画外音,声音似我,又不是极其象,像是一个更高的我与我对话。
“emm..与他们和平共处,如果有机会,还是要解开他们的心结,帮助他们投胎转世,得到解脱。”我心里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这句话像是剧情的落尾,我醒了。
醒来我琢磨着最后这句话,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给解脱画上句号的言论,他们需要寻找一片净土,这是上帝论,是佛论,我连画这个句号的笔还没有找到。
我想了想人间是怎么劝人的:“想开一点,放下执着,你会得到解脱的宁静。”
换成劝鬼,我说不出来这些话了。
蝴蝶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持钥者终日在寻求“真理”的路上却不知窄门难入,人鬼夫妻明知消耗彼此最终情深不寿,这些被执念禁锢在“豌豆阵”里的鬼,何尝不是将执念放在内心深处的我呢?
大梦谁先觉,生平我自知。
这个梦让我意识到,我离自知还很远。
2021.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