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馆
最近好些时间,牙齿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看见想吃的也只好忍住。只要一想象到那些酸痛的感觉,食欲似乎马上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真的不打算吃也就不吃了。重复多次以后,发现好像也不算件很困难的事。有时候我们自认为很难办到的事,很难达成的心愿,可能只是少做了几次尝试而已。
周末,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以及毫无头绪的目的,跟着朋友去了近郊。一股脑儿就住进了一家外墙斑驳、刷着死亡芭比粉外墙、破败的旧旅馆。时光一下子倒转了十几年。门口是简体字酒店名称标牌。进入到由金色线条装饰的有些年岁的大堂、几只同步世界时间的大钟,似乎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里也有过富丽堂皇,也曾是不错的酒店呢。从宽敞的楼梯一阶阶上去,通过长长的三楼走廊,快到尽头时就到了我的房间。旅客似乎不少,路过的每间客房门口几乎都亮着微弱的红色小灯。推开门的刹那,依稀的腐朽的味道一下子飘过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紧去开窗。白色内帘随风飘舞,不知吃了多少口灰。望向窗外,绿色野生植物和废弃建筑缠绕生长在一起,头上的天空却是那么晴朗。泛黄的白色空调发出“咯咯咯”的嘶哑声,扫出来的风是冷的。房间里的摆设,床头柜,电视柜,桌椅,都是灰蒙蒙的。电视机是九十年代流行的款式,还能用遥控,打开的每个频道出现的画面上斜着根根抖动的线条,发出沉闷的声响。赶紧溜出去。晚上回来的时候,围绕着酒店名招牌跳动着的五彩灯显得特别醒目,旅馆看上去热闹时髦了不少。门口已停满车。白天毫不起眼的横挂门口的电子时钟,因为灯光闪耀也变得可爱起来。上面显示的时间竟然是二零二九年十一月几号。哈哈哈哈哈,我告诉同行,大家都笑了。这家旅店真是有点奇怪,又老朽又前卫,真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找前台换房间,软磨硬泡了许久,他还是无奈的告诉我:客房全部满了。这种地方竟然还能住满客人,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正在此时,穿着圆领汗衫、脖子上戴着手指般粗细的金项链的老板面带微笑慢悠悠的踱步过来。我向他求助。希望终究是破灭了,因为旅店今天真的满员了。我只能央求服务生去我的房间修空调和电视机。服务生百般推脱,最后还是被我请去了房间。
就像老的东西里总会藏着不少故事一般,这里也不例外。聊着聊着,服务生指了指对面门,告诉我里面的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八年。八年?我惊呆了。定睛看去,门口果然贴着两串灯笼纸呢。看我呆掉的样子,他接着说:这没什么稀奇的,走廊前面的那户从旅店成立开始就住下来了,已经十多年了。我的天!我再一次惊讶得合不拢嘴。服务生腼腆地低下头开始摆弄遥控器,慢条斯理的说:刚才不是不肯来帮你修,其实这间房间我也不太来,东西不太会弄。电视机。。你确定要看吗?现在还有谁看这个东西?手机上看不香么?他一连串发问过来。我回答道:当然看啊。只不过这个电视机的确有点老。空调打出风,又拍出了电视画面后,他接着说:我们老板在等拆迁,等了十多年,今年过年以后这里就拆掉了。就像被打开的巧克力盒子,一块块各种味道的巧克力跳出来,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这里的特别。晚上躺下后,一开始睡得很不踏实,因为加上了自己的心跳。想象在古堡里发生凶杀案,直觉镜子里会出现奇怪的人像,我闭紧了眼睛,把薄薄的被子裹紧,吹着空调微微的冷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夜安稳。早上拉开窗帘,耀眼的白光直射进来,蓝天白云,又是值得期待的美好一天。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的门打开了半掩着,透过几厘米宽的门缝,能看见房间里摆的满满当当。过完这个年,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去找新的家。人生有很多种过法,买一间房当作家,租下一间房也可以当作家。
这家承载了无数人的家的梦想的小旅馆即将不复存在,里面曾经的旅客也即将各奔东西。聚散终有时,各自安好便是人间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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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ng 赞了这篇日记 2021-12-21 12:1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