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焦虑
最近控制不住又在思考自己的社交困境。我发现在社交后的我越来越疲惫和暴躁,无论我在朋友面前表现得有多嬉皮轻松,独处的时候都想把大多数话呕回去…
我从小一直挺喜欢观察人的,有时候甚至能给人一种社牛的错觉…但是现在和人交往,尤其是现实生活中,周边的人让我越来越烦,也越来越懒,我越来越懒得去思考他们谈论和想要谈论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我发现包括我自己,我们双方虽然在说话,但实质上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在进行“交流”,我们只是不停向对方输出无用的“情绪”。最关键的是,我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情绪的,这让我面对他们真的很难做出有效的反应,虽然我可以理解,但是基本很难共情…为此,我必须得努力让自己去代入,才能达到一种虚假又真实的共情,但是这种代入让我透支且混乱,在这些有意无意的情绪乱潮里,我分辨不出究竟哪些是我自己的,哪些是他们的。所以当他们不在场时,我就会一个人开始进行复盘和分析,去平息对方带给我的情绪波动,缓和内心冲突,尽量在认知上维持一种连续性。但是,这样一次次的分析,是不断的推翻与重建,我很难否定对方,所以我总是试图以合理化达到一种理解,这总会让我觉得非常非常的疲惫。我解释不清这种疲惫,因为这真的很难归结到具体的人或者问题上,但我的确感到疲惫。
除了个人在生活中的情绪输出,我还发现我和我身边的人都在很诡异且频繁地转发一些由男性引发的负面新闻给彼此。我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我也开始主动加入转发。从前,对于这些信息,我都是带着一种观察和探究的心理,像理解小说人物一样,我通过各种信息去拼凑和还原他们的形象和逻辑,然后放入我的写作素材库。整个过程,非常私人,虽然有时候我也会主动去收集其他人对此的看法,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所以,我实在不明白我大多数转发的意义,也不明白他们的企图,我们总是在彼此交换差不多的震惊和嫌恶后,然后又自然链接其他事上。我感到我们只是作为“女性”在不断突破我们对“男性”的认知,然后从中取得一种奇怪的情绪共识。“同样的恐惧,可以让我们拉近彼此的距离”这也许是我转发的原因,我有时候会希望和她们达成一致。
当我也在宿舍张口闭口“狗男人”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我发现自己的话语无异于我讨厌的无脑黑行为。最关键的是,我清楚地意识到,这种话跟我平时学朋友说话不一样,它并非是单纯的口头禅,它确实引发了我内心一种隐秘的愉悦,这种爽感类似于我学会说脏话后,由爆粗带来的痛快。但具体是怎样一种爽,我又很难说清,只是觉得它们代表一种“冒犯”,一种“破坏”,一种对我来说很新鲜的体验。但这种话,本质上又和脏话不一样,它不是无意义的发泄情绪的语气词,它其中包含着一个群体,甚至是一个具体的人。我对我其实并没有深入了解过的群体轻率地下了如此奇怪的定义,我感到自己莫名其妙。
当我开始回忆,我为什么开始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我更是发现了我话语中巨大的矛盾,我在不同的人面前,居然对此表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有些朋友跟我抱怨身边的男性时,我选择的是迅速且顺滑地从我的个人经验里拼凑出一个类似的形象以糟糕的自嘲和讥讽去安慰她。但在有些朋友面前,我们讨论love disabled、讨论克尔凯郭尔的精神之爱里感受难以言说的美好。在那里,爱和关心是真实的,痛和伤害也是真实的。但这样的情况真的很少。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莫名其妙地参与了一项痛骂渣男pua的工程。没有人逼我说,但我确实说了….而且最后说的我自己都快信了。虽然的确有真正玩弄感情的渣男,但是让我感到痛苦的是,同样的行为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时,我没有办法对她说“你自己都很渣”,我感到自己非常奇怪。我不仅习惯于贬损与侮辱我珍视的东西,我还能和我反感的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我感到自己在深度模仿和实践我周围人的情感逻辑,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又发现那些源自他们的情感逻辑也并绝非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比如有的朋友在我们私下的交流里,她的话语也呈现出一种矛盾。我感到,我们都一起深陷在一种奇怪的氛围里。在我独处时,那些言不由衷的轻蔑总是突然冒出来,然后在我的脑子里反复滚动,让我觉得自己无比刻薄与恶心。
在这种时候,我总是会非常暴躁。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个人的时候总在追问自己。话语和内心的悖离,内心和行为的冲突,有时候会让我发疯,我觉得就是他们的问题,但他们向我输出情绪有错吗?虽然逻辑有点问题,但他们的表达欲有错吗?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归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按着我的头说这些垃圾话的,我尽可以像以前一样保持沉默。但是我没有。
这种转变也并非无迹可循。我感到疲惫,是因为我发现大多数的聊天只是一种“情绪”的分享和宣泄——关于我快乐、我难过、我生气…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且,我几乎总是一个听众,虽然我当了这么多年听众应该麻木了,但是我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所面对和承接的是对方的情绪,而不是一个故事,也不是一个需要进行探讨的观点。我只需要听就可以了,我只用在了解和理清了他们混乱的叙事逻辑后,再用我自己的语言重新组织一遍,交由他们确认,就可以结束这场让我痛苦的漫长的聊天了。整个过程,真的像极了我看的书上的谈话术(speaker - listener technique),作为听话者,我只需要遵守两点规则:一是关注和提取说话人的话语信息;二是重新组织话语,对说话人的话进行复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进行这样的对话,但这样的对话确实很有效。虽然这样确实比以前试图让对方跳出自己的诡异逻辑,妖魔化对方来得“轻松”很多,但确实让我觉得很“无聊”。
那些穿插在聊天中的狗皮膏药——“啊!居然会有这样的人!”“确实是他的问题!”“我理解不了他的逻辑,这超出我的认知了”…我真的用的越来越顺.....久而久之,我几乎不参与思考了,我意识到我应该满足说话人的需求,而非引发一场话语机锋满足我自己的趣味。对方并不是来向我寻求建议性的帮助,我就不能“好为人师”,我不能在意识到对方的需求之后,还表现得那么理性…然后,久而久之,我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为什么会在倾听的同时,失去自己的声音。
我有时候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因为语言也是一种权力,就像罗兰·米勒在《亲密关系》一书中所说的那样:“男性采用能博得尊敬的言语风格更有可能从男女两性那里得偿所愿,但女性只有对不同的听众采用不同的言语风格才能更加具有影响力。”
不过,人真的很奇怪。我感受到的这种疲惫,也有人从我身上感受过。(发疯的时候,确实从来不讲逻辑,疯狂输出情绪…)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感到我不能阉割和挑剔对方的话语,因为当我真正说话时,我感到我对面的人对我来说无比重要。可能每个人都会社交焦虑吧,我只能感受到我自己的焦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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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mbiNando 赞了这篇日记 2022-01-15 15: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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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4la 赞了这篇日记 2021-12-04 22: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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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和 赞了这篇日记 2021-12-04 18:15: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