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醒來,她的須臾身體拒絕被囚禁
寫於26歲生日當天的日記,收信人是35歲或是5歲的夢卿,和任何未知的渴望觸碰渴望深切互動的身體。本文原載於個人公眾號子非魚,原文請戳:

人無法同時踏入一條河流。 我是誰?
我不是“我”。
我從來沒有一個顛撲不破固定版本的“自我”。
在各種社會角色之外,我是誰?
當“個性”成為最廉價的促銷標籤之一,我如何突破各種話語的誘惑和(過度)分析的綁架,活成“自己”?
“至今,我們還沒有一個真正的身體。”Paul Preciado說。
It hurts when I eat, but where hurts, I have no idea. (audio version in wechat)
想了很久26歲生日日記用什麼標題,最初,我想要引用劉若英在《脫掉高跟鞋》演唱會現場獨白的一句話:(心靈)雞湯也有喝完的時候。
在絕望的境況,還是要找一些新的舊的支撐,繼續活下去。這是極貼近我25歲的一句話,有幾次,我在具體的打擊和關於一些基本問題的持續對自己“解剖”和“追問”下,撞倒很硬很高的冰冷的墻壁。很多時候,我不知道如何走下去,當“放棄”的念頭誘惑自己繳械投降時,我還是告訴自己:那就先在原地深呼吸,或者是繞墻壁慢慢地挪動。
25歲這一年,終於,我決定從逃避防守轉為面對和主動迎接,我開始用寫作、藝術創作以及和親近的人們大量交流敏感議題的方式,面對內在與周遭各種尺寸的怪獸,也學著欣賞各種形狀的身體。 我的須臾身體們,是我和我的搭檔昊陽一同在進行的新的藝術項目,也是幫助我走出黑洞走向各種新的可能性的起點。
在我開始用身體作為媒介,去摸索我最關切的問題,去回應和對話我內在各種怪獸後,我感到一種很結結實實的自信與解放感。很久以來,寫作也帶給我很強烈的快感,和與世界“對話”的意義感。但是,讀者與寫作者之間的關係仍然是有隔的,在我感覺最強烈的隔絕感時,好像某種觸底反彈,我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不再害怕任何形式的傳播學噪音,我不再害怕反對、誤解、惡意攻擊或是各種超乎我預料的反饋。重要的是有反饋,而不是保持表面的和平。從日常交流到寫作到多媒介的創作,我的提問與表達越來越直接,有時充滿火藥味。。
和人交流時,我想知道——你如何看待XX問題,結合私人的(經歷/學術背景)、當前社會的、歷史的或/和文化的角度?我想要真正敞開的、“把自己作為方法”,把自己放入不預設的場域的對話。

做了很多年書呆子的我,很大程度地受益於這一新的學習與認識自己及周遭的方式。這過程,身邊的朋友們給我很大的鼓勵和很寶貴的即時反饋,很多遠方的尚未謀面(或時生於不同時空)的寫作者創作者們也給我很大的能量及“不服從的勇氣”(disobedience is a kind of courage)。身邊朋友們作為隱私,我暫時不列舉。遠方的靈感來源們我想在此與任何讀到這一篇26歲生日告別與問候日記的身體們分享。如果你也對你與你的身體的關係有困惑,或許ta們可以給你一些啟發。
以“詩人黑人女性同性戀母親”作為自我介紹關鍵詞的Audre Lorde。
《素食者》及其他討論韓國歷史遺留問題及環境與個體關係等等議題的韓國小說家Han Kang。 極其誠實剖析自己,以文字為武器為療愈的方式的詩人、作家與創作者Yrsa Daley-Ward。她的新書《如何》(The How)將在2021年十一月出版。待我讀完也許會寫點什麼與未知讀者們分享。
《挨餓瘋狂:關於心理治療中飢餓、希望與療愈的故事》(A Starving Madness: Tales of Hunger, Hope, and Healing in Psychotherapy)的作者、心理咨詢師Judith Ruskay Rabinor。她的這本出版於20年前的書,是這幾個月對我刺激最大的一本書。帶領我進行了一場飲食失調症的“小組治療”,也是我新的藝術項目最重要的參考書目之一。
Judith Butler,自她的《性別麻煩》1990年出版以來,Butler已經通過她的寫作她的對身份、性、性別問題的探索,加速很多很多人的自我解綁及解放的過程。我也是其中一個。
美國哲學家Nancy Bauer。她的《如何用色情片做事情》(How to Do Things with Pornography)幫助我從歷史的、及女權主義哲學(feminist philosophy)的角度,理解我當下的重點寫作對象:Karen Finley.
Karen Finley也是對我過去一年極其重要的名字。我總記得當年30歲出頭的她曾說:希望我的表演藝術現場可以是哀悼的場所。到今天,她仍然以教學以創作的方式,在提供這樣的場所——允許人們通過藝術,去接觸自己被壓抑的、被否定的、被隔絕的、被禁言的那些脆弱的、苦的和難以與他人分享的部分。未來,我打算通過電台的方式來介紹她的作品,和我對她的漫長研究及思考。
另外,我的一篇在各大中文社交網站(包括豆瓣)被消失或不允許露面的自畫像文章《榴蓮不是唯一的水果》,也可通過文末的谷歌文檔鏈接直接閱讀。如果無法到墻外使用谷歌產品,你也可在文末給我留言,或者私信我,我會把這篇文章發到你郵箱。如果你曾讀過這篇文章,你應該對三個名字有印象:蔣志、Ana Mendieta, Francesca Woodman。這幾位藝術家對我的進行時的“我和我的須臾身體”(Me and My Ephemeral Bodies)項目有很深遠的影響。
我總覺得,生命像是一條河,當河裡的生命因為不同的緣由相聚,碰撞和交換能量,並合成一股力量朝某個方向移動,原本是逆流的潮水也可能成為這些小型有機共同體的催化劑。如果潮水方向無法馬上被改變(從樂觀的悲觀主義者眼光看,改變是一個以十年/百年/千年為計量單位的長久進行時動作),至少這些生命不再隨波逐流。
我和我的須臾身體,感謝那些有機的作品,和作品背後持續在以自己方式流動與探索的生命/身體們。在結束這篇辭舊迎新日記前,重點要感謝38歲那年開啟“跨性別實驗”並把自己的實驗變成一場進行時的反對二元對立、異性戀父權結構的政治宣言的Paul B.Preciado.如果你對跨性別、身份認同問題感興趣,建議去讀讀他的一些作品,尤其是《CAN the monster speak?》。
他在2020年一月的一場公開演講《我們至今沒有身體》(We don’t have bodies yet)裡說:
我不相信我有一个身体。
不符合標準的身體,残疾的身體,種族化的身體,女性的身體——TA们並不存在。我们没有合法的存在。我们处于一個充滿悖論的位置。我们是各種控制和检查技术的对象,但生活著的身體,不可能被这些技术徹底捕获。
I’m not convinced I have a body.
Non-conforming bodies, disabled, racialized, women’s bodies – they do not exist. We have no legal existence. We’re in a paradoxical position. We are objects of techniques of control and examination, but the living body is not fully captured by these techniques.
這篇演講的非完整的現場筆記版,你也可以通過文末的谷歌文檔鏈接(我從網上搬運)找到。
願我們保持不服從,通過建設性的抵抗,創造不可複製不可被資本捕獲不易被機構收編的、生生滅滅可持續的有機的非人類中心的真正活著的須臾身體。
真實的身體們,路上見。
See you down the road, with our actual bodies.

Somer
19.10.2021 Links:
榴莲不是唯一的水果 Somer
https://docs.google.com/document/d/1RJc_ipsMhWgO3NRvj926kfUM9sBqpGBX6E1otUC4SxA/edit?usp=sharing "We don’t have bodies yet" Paul B Preciado https://docs.google.com/document/d/12Td2F2Kig-wAtTU8WUBb9KSmJYg8CJfRVzryx7BksrA/edit?usp=shar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