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十三郎（二）

6 又一个夜晚，枯燥的诉说伪装成灰色 迫不及待想逃离虚无，迫不及待想坠入黑暗 慢一点，哦，再慢一点 直到寂静绝对融入室内，直到枯燥最终成形 窗外，花香唤醒酒香 夜晚抚平白天，要从哪里开始 究竟那是什么声音 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嗒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莫学单行道的饮者，莫做单向度的学者 室内微弱闪烁的光 对称于他今夜虚掩的心情 在他乡，夜晚和故乡一样枯燥 举酒欲饮，梅花落满了南山 7 又一个夜晚，枯燥在虚空里编织细密的网 酒精调转方向，凌空变成伤人的暗器 伤者即医者，哎，医者遁入深夜深处 细密的网释放出虚无，只得用补饮对抗失眠 对于他，每个夜晚都变得越陌生 寂静曾是他渴求的，如今是他害怕的 东方的虚空中，夜晚又亮着一点惨白 瘦弱的月亮在他心中摇晃着某种不确定—— 不确定的醉意与酒瘾 不确定的时辰与不确定的欢愉后的空虚 枯坐在一个角落里，没有感受到醉后的乾坤 沉思装进瓶子，陷入恶性繁殖 夜晚会过去，不，夜晚不会过去 黎明会到来，不，黎明不会到来 8 他并不满意，夜晚从不是他的夜晚 他拥有的不过是关于夜晚的感受 或许，感受就是拥有的本质 ——感受，以及关于感受不确定的回忆 时间轻轻向过去翻滚，带着一点柏拉图碎片 有太多的夜晚，都是他曾熟悉的—— 他想找到的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夜晚 作为貌似的貌似，一个从日历上挣脱而出的夜晚 作为所有夜晚的摹本——一个抽象的夜晚 没有明确的日期，它只是某种暂停 在夜晚继续向前采集光芒的时候—— 忽然暂停——它采集的只是二手，不 它采集的只是它本来就拥有的 月亮黝黑而荒凉，夜晚从来不过是夜晚 9 像是一部电影的结尾，活成片尾的报幕文字 内心的感受仍然有效，无论是生活在哪个夜晚 ——这是一个和许多夜晚一样的夜晚 这可太糟了，所有时辰都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清楚的只是自己不清楚的位置—— 这和他的所有企图都无关，这和企图本身有关 像是潮水退去，一个裸露自身的沙滩 ——遍布碎石和苔藓，焦灼和潮湿交织 夜晚将钢针深深扎入欲望的毛孔 在他犹豫的瞬间，生活已不可逆地变硬 身后与身前如此不对称 没有任何明确所指，欲望无限繁殖自身 他已经被带出了很远很远，破碎的欲望 同身后的可能一样陡峭而光滑，拒绝任何否定 10 十月的最后一天 霜花由一片转成两片 寂静不断加深它的颜色 乌鸦飞向远处，背上托着灰色的盐 究竟那是什么声音 等在窗外的喁喁，究竟只能走到窗前—— “我本想确认能够抵达你 尽管，我的船还在时而停泊的路上 我总是才拴紧缆绳，就又决定起航” 但航向已然拒绝喋喋不休的争论 哎，爱情啊，爱情，不再为爱情燃烧时间 但爱情本身仍然继续运送它奔跑的命运 生命是一盘苦涩的肉冻 爱情不在一枚钻石的中心 2021-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