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七天之后我将与那邻邦堡主的儿子缔结一段象征两邦交好的婚约，此刻的我正站在城堡中一扇飘窗前眺望，城堡外的绿地上，我的未婚夫正向我招手。 我失魂落魄地在房间踱步，突然意识到自己随口答应下来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可我对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只不过见了三次面而已，那天我跟他站在会客厅的一幅壁画前，他向我提出了结婚的请求，当时我正沉迷在那幅绝妙的画中，欣赏着画中一位倒牛奶的女佣，至于他在旁边说了什么，我全没听进去。不久，我就听父亲说他家已经派人过来提亲了，一开始我还满不在乎，因为我对这桩婚事完全不抱任何期待，总觉得期间一定会发生什么意外，导致我最终不能顺利嫁给他。 我决定出门散散心，便到乡下找了间僻静的房子住了两天。到了城中的市集日，我搭上邻居的便车，也就是一辆驼干草的马车，进城去了，途中经过赛内加，上来一个青年男子，看起来跟我一般大，他在我身边坐下了，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车子在驿站前停了下来，我实在不堪忍受那人的聒噪，便跳上了另一辆轻便马车。 城里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是堡主的女儿，自我出生以来，就没到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待过，这里的一切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吉普赛人的小玩意，满足了我少女时代的好奇心。我在集市上流连了许久，最终在布店邂逅了刚才四轮马车上聒噪的年轻人。 “嘿，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我们刚刚还一起坐过车的，你怎么中途下了车呢?”他对我的不辞而别感到不解。 “我只是更喜欢安静。”我淡淡地说，自在一旁看我的布匹，打算买一匹回去做新衣裳。 “你讨厌我吗？”他有点惊讶。 “说不上讨厌吧，只是不喜欢。”说完我转过身去问店主拿一匹蓝色烫金印花布匹。 他跟了我一路，并且告诉我他的家就住在布尔登，那儿离我的居所只有几英里，我对距离单位没有什么概念，在心里丈量了一下，大概是走路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吧。当他听说我一个人住时，他立刻欢喜地表示希望我能准许他常常来看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随口便答应了。我告诉他我过几天就要回家跟一个只见了三次面的男人结婚，他感到非常惊讶，我们相识了两天，他就表现出过分亲热的举动，他说他已经爱上了我，要我答应跟他结婚，可我没办法答应两个男人的求婚，我必须先爱上其中的一个，否则我就算结了婚，也必然走向一条不归路，这点他相当赞成，我们约定到了下一次的市集日，他到集市上找我，只要他能抓住我，那我就同意跟他在一起。 约定的日子到了，我早早就来到市集的门口，我到处游荡，终于在他发现我之前先发现了他的踪迹，他正在找我，并且询问店主们有没有在市集上见到我，我把自己包装得密不透风，他们就算见过我，也不会认出我。当我这样想时，他不见了。 我被人拍了拍肩膀，我知道事情不妙，他找到我了，从那一刻起我只能没命地跑，整个集市都有我逃窜过的痕迹，我们打翻了菜市的鱼摊，肉摊，菜摊，吉普赛人的帐篷也没能幸免，整个集市乱成一锅粥，治安官很快就把我们列为抓捕对象，于是，我的敌人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可他还是抓到我了，正当我们气喘吁吁的用弯曲的膝盖支着双手的时候，他问我能不能嫁给他，我说好。我们跳上了一辆摩托车，因为车速过快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在我心里升起来了，我喜欢这种生活，这充满了冒险和生机的生活，虽然这种婚姻缺少了恋爱的必要过程，但总比我那彬彬有礼呆若木鸡的未婚夫要好吧？我也许选错了，但我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迟早要跟他摊牌。 第七天我本应该回城遵守我的约定，可我没有动身，我跟那小子开着一辆越野车在山间公路上尽情地玩耍。我们经过一片橘子林的时候，我看到未婚夫的车子就停在路边，我想他应该是找到我了。我把那小子支走，上了未婚夫的车。 在车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我们两个人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你爱过我吗？”他的话语中带着伤心的气味。 “对不起，我不想欺骗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尽量压低了声音说。 我看着他的脸，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那一瞬间我开始怀疑到底爱存不存在。这个时候那傻小子从对面山头兴冲冲地向我们的越野车跑来，两只手抱着三五个橘子，用衣服下摆兜着，他没发现我不在车上，这时我拉开车门准备去迎我的新未婚夫，旧未婚夫则失望而神伤地开着他那辆劳斯莱斯驶出了我的视线。 我接过新未婚夫的橘子，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流下了一滴眼泪，新也好旧也好，原来我什么都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