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馆时间｜在坂道上穿越百年的浪漫

津轻海峡的彼端，北国的入口。

从青森港乘坐渡轮到达函馆的时候已是夜晚，下了船就急匆匆的乘上巴士赶往投宿地。刚好此时房东打来电话，关切的问是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说大约还要半个小时左右。对方显然松了一口气，说路上小心。

在市中心乘换路面电车，本以为这会是个冷清的夜晚，下了巴士一抬头才发觉函馆的街道比我想象的要热闹一些，刚从青森过来，觉得那边的市中心有些萧条，心想函馆应该也差不多吧。而这里年轻人三三两两，从居酒屋出来的上班族还愉快的打着招呼。昏黄的灯光下，路面电车叮铃叮铃的缓缓驶来，跳上来才发现原来是末班车了，好险！

到站后下车，却发现刚刚的喧嚣戛然而止，四下无人，连一辆汽车都没有，恍惚间觉得就像是上了《午夜巴黎》里的那辆马车，将我从令和带到了大正。

去酒店办理好入住，还毫无困意，便出来逛逛被誉为「百万夜景」的函馆夜晚。从函馆山眺望函馆的夜景非常出名，它与香港和那不勒斯同为「世界三大夜景」，但我并没有上去看看的打算。从远处眺望，只是点点星光，身处其中，更令人着迷。氤氲朦胧的灯光洒落在充满古典气息的砖墙上，光影中弥漫着时光的质感，妩媚诱惑，想象着是否能像吉尔那样邂逅上个世纪从西洋远渡而来的水手。

散步到港湾，遇到著名的幸运小丑汉堡，说是来函馆必吃的名物，夸张的店面风格倒是一点都不像日本。当时想如果转天有空就来尝一个好了，但后来发现排队的长度更夸张，所以到最后也没有吃到。

安静的金森红砖仓库，里面是不是在进行着一场假面舞会。

次日一大早，在酒店的露台享用早餐，眼前是美妙的码头景色，大海的蓝和天空的蓝交织在一起，海鸥在上空盘旋。特别喜欢听海鸥的鸣叫声，那是一种「到海边了啊」的信号，光是闭着眼睛听海鸥的鸣叫就让人想要迫不及待地奔向大海。

很享受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步行的感觉，尤其是在清晨没有人的时候，一切都是陌生的，新奇的。在函馆的时间里，总觉得豁然开朗，也许是因为街道足够宽阔大气，港口的宁静也让人身心愉快。这里的时间是缓慢的，就像路面徐行而来的叮叮电车，匆忙的脚步永远不属于这里。

道路两旁不只是日式木造建筑，还有很多西式甚至是北欧风格的建筑，色彩欢快明亮，日本的传统与异国风情并存，这是开埠港口城市独有的景象。

元町地区的坂道是函馆的缩影，是最适合花一些时间慢慢散步的地方。这里依山而建，街道形成了一条条通向海边的坂道。站在高处向下望去，远景是函馆港与停靠在海上的白色船只，仿佛看到百年前繁忙热闹的港口景象。

函馆与长崎、横滨并列为日本三大港口城市，西方世界就是从这里打开了日本的大门，元町地区的欧式建筑，见证了函馆那一段走向繁荣的历史。说来函馆和天津还是友好城市，想来无论是历史的变革还是现在的悠闲都有一些相似之处。

城市的尽头是外国人墓地，当初有那么多人来到函馆，有的人则一辈子留在了这里。面朝大海，面朝他们的故乡。

单是在异国风情的坂道散步就让人愉悦。后来我陆陆续续看了几部有关函馆的电影，《函馆咖啡》、《假如猫从世界消失了》、《你的鸟儿会唱歌》，那些发生在函馆的小事，都与函馆慵懒浪漫的气质相符。有一句台词说道「在函馆，时间的流逝方式和其他地方不同」，似乎真的是这样，是函馆才会让人有「作为一个普通人在一个普通的小城过着普通的一生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样的感慨。

来到函馆，必吃的还是海鲜。在东京住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去过筑地市场，大概就是因为太近了，总觉得随时都可以去，但直到市场搬家都没有去成。但在旅途中就不同，始终还是有兴趣一探究竟，光是看各种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就很开心，最有意思的是可以现场体验钓乌贼，然后把钓起来的乌贼处理一下变成盘中餐。

因为不太喜欢吃生海鲜，就只点了烤扇贝和海螺，还是吃得很满足，还有产自北海道的蜜瓜，真是甜到了心里去。

吃过午饭，想拍一拍函馆的路面电车。在东京我所居住的地方也有一条这样的路面电车，我每天乘着它通勤，偶尔会遇到限定的复古车厢，很喜欢那一段摇摇晃晃的时间，不过函馆的似乎更像是城市的主角儿。

「摇摇晃晃」这个词很妙，《花束般的恋爱》里绢说麦很打动她的一点是他没有说「乘电车」，而是说「在电车里摇摇晃晃」，这使她发出了微小的共鸣。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只是文艺青年的小矫情，但我觉得他一定有在认真感受乘电车的时间。我没有在户外戴耳机的习惯，列车和铁轨碰撞出的咣当咣当，开门闭门的提示音乐，发车信号音，以及列车员的一句「よし、進行！」，戴着耳机，这些只是噪音，摘下耳机，它们就是最美妙的旋律。

在函馆市区狭长地形东侧，也拥有着漂亮的海岸线，不知道为什么沙子是黑色的，让我想起了冰岛的黑沙滩，但是风却温柔宜人。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金森红砖仓库，但已不是昨晚的模样。昨夜的浪漫神秘早已经被人群的嘈杂所覆盖。跟横滨一样，这里也是入驻了很多商家的纪念品购物中心，对购物没什么兴趣，随便转了一圈便离开了。心里有一种气氛被破坏的感觉，从电影拉回现实世界的失落感。

本来不打算上函馆山，但时间有些富裕，最终还是决定上来吹吹风。我不知道夜景到底有多美，但就从身边去过的朋友的体验来讲不够浪漫，人多又要排队，如果是冬天那就更受罪了。错过米其林三星夜景又何妨，我已独享一场午夜函馆的浪漫。

我也许还是更喜欢白天的景色，城市的肌理清晰可见，两条弧形海岸线在眼前舒展开来，一面沙滩一面海港。单看东侧的话，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尼斯的天使湾啊，还真是一模一样。远处的五棱郭也隐隐约约，后来在春天的时候，也终于去五棱郭看了樱花。

看樱花那次没有在函馆多做停留，倒是去了一家居酒屋叫「みちのく」，格外值得推荐。店主是位年迈的奶奶，十分好客。晚酌套餐一个人只要1500日元，不可思议的价格，关键是不仅量大还味美，是来函馆不可错过的人间烟火。

跟身边几个日本旅行爱好者朋友常常会聊到老了要在哪里哪里养老这样的闲话，其实也还没有认真想过养老这种事情，但是到了函馆之后，竟然不自觉的冒出「在函馆养老也不错啊」这样的想法。虽然并不是真的当做备选，毕竟想想冬天的大雪就很担心会不会摔倒，但函馆的确是一座可以让人慢下来，让人忘记时间放松下来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