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明后三天将会下雨
在如金子般珍贵的季节里,父亲光着上半身,硕大的身躯如一颗巨石,重压于竹席,两头的木床吱吱作响,床的四周由十二块泥砖砌架而起,就像构建起罗马圣教堂的四个柱廊,整张床就像流淌于瓦房光影里的飘荡的小船,随时转身与翻滚,都有可能坍塌。只有竹席子下面的干稻苗生出发霉的气息,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跳蚤等鬼精灵盛宴的声音。父亲就这样侧卧于床榻,鼓起的肚子,恰如翻滚的波浪,随着呼吸,沿着喉咙肚腩此起彼伏,小时候,我和弟弟经常将其当做鼓进行拍打、捉弄,就像梦中传来的春雷,扰得他一顿暴怒,不过父亲的怒气倒是来得快,去得快。
只有那些粗糙的呼吸,仿若泰山上的挑担工,疲惫的睡眠镌刻在那些并未闭合的眼圈上,似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我们心疼的看着每一寸光影,折射进木窗,划过父亲的身躯,影子斜照,而父亲侧卧着身子,一副永远叫不醒的样子。一分一秒过去,流向远方的河流,而更大的恐惧,他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赌气的炸药包,永远也唤不醒,母亲挂着愁容喃喃自语,希望通过孩子的力量可以打动他,最初是动之以情,接着晓之以理,最后是些狠心的话,他总是把脸窝在席子上,我们明白这种父亲的这种懒惰,甚至是不可理喻的举动,但是他更像是无法理解人之常情,更像是孩子般耍性子的举动,只是这种不加节制的犯病,年少的我生出一种恶毒的诅咒,为何家里生出这种拖油瓶,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要活在世上。那时候,对于父亲我是怨恨大过怜惜,
懦弱的母亲总希望示弱,有时候我们会下一个棒棒糖,希望能让其融化那颗坚硬的石头,但于事无补,反而招致父亲更大的权威,而这种权威是那样的无力,只是一种假意的恩宠的获取的,我们当然希望立即起床奔赴田地,毕竟熟透的稻谷是等不了人的,何况,天气预报说,明后三天,雨季将会来临。
也许父亲希望通过这种幼稚的拒绝来确立自己家中的威信,他经常数落着自己的功绩,那一块庄家是他的功劳,那片田地有着自己的成果,希望通过这些微不足道的功绩来守护那最后一丝尊严,当然,他还会将这些事情撕裂者给村落的人,不知是展示男人的尊严,还是昭示自己的伤口,这种做法只是引来众人的嘲笑,因为明白这些本就是当家男人该承担的。当然,我们明白,在他的观念,并未父权那些宏大的光,更像是并未断奶的孩子。
节选自《琉璃瓦》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