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21 Day 145
越是在急切地想要完成一件事情时，时间越是喜欢跟你开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明明感觉还没有做出多少东西，阴沉沉的天空就迫不及待地迅速变暗，放在电脑旁的手表的时针也好像被谁刻意拨快了速度一样。看着屏幕上的文稿和幻灯片，虽然已经初有成效，但果然在细节的方面依然需要不少的打磨，只是在连续几个小时默不作声地敲打键盘之后，我的精力又一次到达了耗尽的边缘。这种时候，心里时常会突然泛起一阵极其强烈地想要吃些什么或者喝些什么的冲动，非得要等到那款心心念念的食物或饮品安稳地落入胃袋，焦躁感才会消退，而继续做下去的动力也才会回归，在这样的前提下，以前在办公室里处理着数据时突然起身，花上个半个小时，穿过几个街区，又排上半天的队，只为吃上一碗拉面的行为也就算不上多么奇怪，而这一刻，我的身体所发出的渴求，竟然是极其单纯的一杯红茶。一边回想着最近所看过的可能诱发这种奇怪冲动的影视作品，一边换好衣服下楼，在便利店的货架上翻找了半天才找到袋泡红茶，满足地付款回家，放在碗柜里好久没有见过天日的茶具们，也终于有了一次出来透气的机会。
热水慢慢地注入杯中，红茶的香气开始在房间里萦绕，还没有喝上这杯深红色的液体，心情就已经被这股清香抚慰得平静了不少。暂且把工作的窗口都扔到笔记本电脑本身的小显示屏上，在YouTube的收藏夹里翻出一部特别好用的ASMR视频，然后戴上了耳机，一边小口地啜饮着茶水，一边看着主播轻柔地用各种小道具来制造着安神静心的触发音。一部视频的进度条走到了终点，杯中的茶水也只剩下几滴。渴求被完全满足的我，又一次把那几个文件的窗口拖回了大屏幕上，重新回到了讲稿和幻灯片的准备工作当中。时间又一次偷偷地按下了快进键，当一轮修改补足的工作完成的时候，新的一天便已经到来。又一次把整个内容都回顾了一遍，虽然还有一些小小的瑕疵，但是总体上已经比下午感觉要好上太多。带着一点心满意足的感觉，开始记录起日记来，明明同样都是在写字，写下日记的过程却如同让大脑稍稍放松片刻一般，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完成记录之后，剩下的工作也就很快完成，伸了个让浑身嘎吱作响的懒腰，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最后一次在心中进行了一次预讲，在确认了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才躺到床上，闭眼等待着睡意的降临。
可是睡意始终没有来。
在强烈的疲劳感的支配下本以为会轻轻松松睡到大天亮的我，似乎在某个细节上失了算。这种无比困倦却又死活无法入眠的状态，我在从前曾经有过印象极其深刻的体会，而究其缘由，也只不过是耳熟能详的一种化学物质，咖啡因在偷偷作祟罢了。回想起在傍晚时喝下的那一杯红茶，似乎在阻止人入眠的方面比一杯浓度很高的咖啡还要强大，这也让我对自己的咖啡因敏感度又一次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话虽如此，此刻可不是什么思考自己对于咖啡因的敏感度究竟几何的时候，与组会之间的时间距离在一分一秒地被拉近，如果不找到方法赶紧入睡，到时候受苦的可是我自己。而这样的想法越多，睡意就反而被推得越远，眼看着清晨和早晨接踵而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还是一如几个小时前一般盯着天花板，眼前所遮挡的黑色纤维，在这一整夜丝毫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轻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走了一两步便感觉自己在摇摇晃晃。眼皮开始变得愈发的沉重，左眼甚至开始疼痛了起来。早不来晚不来，睡意偏偏挑这种时候过来，而我却只能强忍着痛苦再次把它驱散。重新泡了杯红茶，在一饮而尽之后觉得效果可能不够，又冲了一杯咖啡灌下了肚。这次咖啡因的起效速度倒是很快，虽然脑中依然是一片混乱，但是意识就好像被一张安全网所兜住了一样，停止了那种如同在不断下坠般的晕眩感。趁着这个空档，我赶紧换好衣服，用冷水拍了拍脸后出了门。
这场秋季的冷雨依然没有一丝丝停歇的迹象，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清冷的环境正好可以帮助我保持清醒。靠着咖啡因强吊着一口气的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平稳地走下去，可是尽管如此，步伐还是有些踉跄，踩在水泥的路面上也没有什么实感，那句“脚软得好像踩在棉花上”的俗语，对这一刻的我而言实在是形容得不能更加贴切。在乘上了电车之后，本想通过一如既往的站立来防止入眠，但是在车厢开始晃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抵抗颠簸的力气，只好找了个座位，乖乖地蜷缩在那里，同时尽量睁大自己还不算太疼的右眼来支撑下去。就这样一路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移动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驹场，也不知不觉就坐在了自己在研究室里的座位上。
距离组会还有一个小时，趁这最后的机会再重新回顾一下比较好。在翻阅着幻灯片的过程中，身体在反复地不受控制地前倾着，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脑袋终于彻底地垂了下来，“砰”地一下敲在了桌面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冲击倒是又让我重新找回了一阵清醒感，偷偷看了一眼周围，似乎别人都在实验室中忙活着，没有人发现刚刚的这一小小的窘状。重新又一次用休息室中的水龙头洗了把脸，剩下的就全靠自己发挥了。
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听完了第一个学生的工作汇报，会议已经开始一小时有余。终于轮到自己开讲，把幻灯片设成屏幕共享模式，开始讲解起来。说实话，在开始讲解之后的部分，对我而言完全是靠着本能在支撑，每一个图例的展示，每一个补充细节的讲解，都几乎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行为，看来在开讲之前所进行的那么多次的预讲还是有点作用的。讲完最后一个小节，眼睛已经几乎完全闭上，在这里结束真是刚刚好。剩下来的老板关于新学期的要求，就完全是在一片漆黑当中度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zoom的会议界面已经关闭，转头一看，老板就站在我的旁边。
“去楼下休息一会儿吧，你昨晚没睡好觉对吧。”他这样说着。惊讶于他是如何发现的，他只是说了一句，“你的摄像头没关。”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起身向他道谢，随即便摇摇晃晃地向楼下跑去。打开休息室的门，我扑上沙发的动作，就如同《色·戒》的结尾，易先生扑上汽车后座一样急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意识迅速蒸发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睡了多久，重新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一点光线，而所有的不适都已经消失。摸了摸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毯子，除了老板，也没有别人会这么做了吧。在黑暗中沉默了半晌，我抱着毯子起身，重新向研究室走去。
被人挂念着的感觉真好。
03.09.21 东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