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杂记
作为一个浑浑噩噩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才貌无一大概就是我吧。可能很少有那种让我觉得特别感兴趣而且甘之如饴的爱好。这其中,可能吃货这个标签最为鲜明。正巧周末无事,拼完乐高的我打开电脑,看到陈晓卿的美食访谈,脑子里的记忆闸门瞬间打开,小时候的美食记忆奔涌而出,遂有此文。
小时候自然是家里的味道,也是最熟悉的味道。小时候的自己和舅舅家的表妹一起住在姥姥家,无拘无束的大概是人生中最悠闲的一段时光。农村的生活想来本应该是无聊透顶的,可是周围小伙伴和没有压力的加持,就让这无趣的日子也熠熠发光。印象最深的就是姥姥做的炒肉。
当时姥姥家里有一口奇大无比的大锅,至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很大了。由于当时姥爷还没退休,每天在家吃饭的就我们兄妹加上姥姥三个人。清晨起来,姥姥就开始支起鏊子摊煎饼。煎饼通常是白面加上玉米面做的面糊。点一把麦秸,用火钩把麦秸塞进鏊子下边,等到热了以后就可以把面糊摊在上边,几十秒之后,等到水分蒸发殆尽,煎饼的边边上就自动翘起来,然后揭下来晾下水汽就可以收起来了。
每次姥姥摊煎饼的时候就是我们难得的开心时光,因为可以吃到鸡蛋煎饼。取两个新鲜鸡蛋,等到煎饼水分蒸发得差不多的时候,把鸡蛋均匀涂在煎饼上,然后在上边撒上盐粒,简直是童年的深刻记忆。当时自己的饭量还不足以吃完一整个煎饼,于是每次都是俩人分食同一个煎饼。现在想来,就是最简单的煎饼果子没有果子。而且现在看来,那个煎饼又厚又硬但是就是觉得很开心。
以至于到后来,我妈自己做的煎饼的时候,本着怀念童年的味道,也像当年一样做了同样的一份,煎饼更薄更脆,童年的味道也一下子回来了。
关于姥姥家的美食记忆,还有一个就是炒肉。后来姥爷退休以后,每天领着我们四处溜达,等到下午回家,就去买肉。村口的路边有一家肉店。说是肉店,实际上就是一张破案子,案子后边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精瘦的男子,案子上是一扇扇早上现宰分好的猪肉,后边的钩子上还吊着两扇猪肉。
在当时那个物价还没这么高的年代,每次姥爷总会买十元钱的肉,然后带回家,看看接过肉,一边收拾,一边嗔怪我们回家太晚,于是姥爷就在边上给我们打掩护。
越是家常食材,做法愈发简单。姥姥把肉切成片,锅里放油,葱姜蒜爆香,有时候甚至就只放油,然后把肉倒进锅里。酱油是必不可少的,记得当时的肉永远是黑褐色。等到熟了以后,便盛出来给我们用这个卷煎饼。以至于到了后来,吃遍了所有地方的炒肉,但是和那个刻在童年记忆里的味道永远不一样。要是还有剩下的肉,在那个没有冰箱的年代,不吃是会坏的。于是就把肉处理成大块,放入调料水煮。盛出以后每人手里抓一块大口吃肉。这时候姥爷喝一口酒,搛一口肴菜,满眼慈爱的看着我们,然后儿时的自己笑称这感觉像是吃地瓜一样,姥爷大笑,随即让我们唱他教给我们的戏曲,唱的好有奖励,于是俩小孩你争我夺,然后作为奖励,姥爷会从盘子里挑出两个最大的虾米,放进我们嘴里,然后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工作中突然发奖金一样开心。姥爷则在一旁看着我们,眼里满是爱意。
姥爷爱酒,每天下午的一顿酒是免不了的,作为小辈,当时唯一跟酒的亲密接触就是在下午。尤其是冬天,记得当时有一种专门用来温酒的酒壶,上边没有盖子,外形就是一个圆锥上边加了一个口。把酒倒进去,把酒壶放进一个大碗,碗里倒热水,等到酒温,从壶中间的小孔缓缓倒进酒盅,这时候姥爷用筷子轻蘸一下酒盅里的酒,我们俩小孩获得允许可以舔一下蘸了酒的筷子,然后就开心的不行。当时的酒肴最多的是虾皮和虾米,就这样姥爷每天就能喝的不亦乐乎。
为了也能感受这种觥筹交错的感觉,我们俩也要喝酒,当时我们唯一能喝的“酒”是蜂蜜水,姥爷为了我们的自尊心,还特意赐名“蜂蜜甜酒”,现在想来笑到不行。尤其在冬天,唯一的取暖方式就是炉子,等到晚上睡着以后,炉子熄灭后屋子里冷的不行,再加上可能是姥爷装的蜂蜜不纯,所以每年冬天蜂蜜都会凝固。
于是我们每天喝酒的流程就成了这样:姥爷温上酒以后,就把热水倒进凝固的蜂蜜瓶子里,开始晃动瓶子,用水温把表层的蜂蜜融化,然后把水倒进我们的杯子里。然后俩小孩就开心的不亦乐乎。
大概有的人爱酒是物理上瘾,有的人喝酒是精神上瘾,导致我们后来逐渐喜欢上了喝酒的感觉,印象最深的是每次下大雨之前,姥姥总要去田里备下给兔子和鸡吃的草料,就把我们两个小孩留在家,这就成了童年最开心的时候。夏天的雨总是来得急切又迅猛。眼看着云层越来越厚,然后一声雷响,瓢泼大雨就开始往下浇。于是我们两个小孩就搬着唯一的一把椅子放在门口,然后拿两个小凳子,两双筷子,两包揉得稀碎的方便面,两份装有凉白开的酒壶酒盅,坐在那里碰杯对酌,然后用筷子去夹碎成渣的方便面,小时候的快乐真的好简单,然后等到雨停,姥姥回家,进门看到我们的做派开始嗔怪,然后俩人也不管不顾,你说你的,我喝我的,权当没听见。
姥家的第三个美食印象就是不定期的美食活动,例如年下准备的东西。记得有一年,做的卤猪蹄和卤猪尾,从外边玩完回家的我们抓起一个就啃,结果用力过猛,把牙咯掉了,成了全家的笑料。在那个物质生活还没有现在如此丰富的时候,每天零食除了姥爷整箱批发的方便面,杏圆酥,只剩下AD钙奶。这大概是关于童年味道的全部记忆。
后来逐渐长大,等到大学,去了烟台,食堂的鲅鱼水饺成了最爱,可能真的是对海鲜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自诩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嗦螺机器,烟台的梭子蟹和各种海货简直每年必买。以至于后来毕业回到临沂,极少碰到做得好吃的鲅鱼水饺,不禁感觉好失望。
关于烟台还有的美食记忆就是海鲜大咖,每次宿舍聚餐,简直成了规律,当没办法有一个统一的意见的时候,烧烤和海鲜大咖就成了不二之选。记得校门口有一家烧烤摊,每天下课,我和死党两个人必须要去。烟台是个有名的雪窝,记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晚上我们俩踩着雪,打着滑哧溜去买烧烤,回宿舍的路上,死党说,车晓东你一定要记住今天,咱们俩滑着雪出来买烧烤,你等到几年之后想起来,一定会感叹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毕业已经好久了,那天和死党无意中谈起这个,突然觉得时间好快,听说现在那边已经改造了,所有的店都搬走了,那个东北老板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大学味道永远没了,青春结束了。
等到工作以后,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全球各地到处跑,也见识了各地风土人情和美食,上海浓油赤酱的本帮菜,香港人钟爱的冰室浓汤,安徽的蹄包干扣,每次出差寻找当地美食成了每日忙完工作最开心的活动。在香港的那一周,每天感受着城市的忙碌,街道的拥挤,每天下午回宾馆的路上,我们都会去同一家店,店里的主打招牌是云吞面和各种水饺,云吞和面,配上切的薄薄的香菇,加上鲜掉眉毛的汤,成了每天的标配。后来和老板逐渐熟识,在香港的最后一天,老板听说我们明天要回去,特意跑到后厨做了两个特色小菜,权当奉送,美食也许是拉近距离最快速的方式吧。
记得从南苑机场落地的那个晚上,虽然现在已经永久关闭了,我们俩站在黑漆漆路边,想着凌晨还得跑到首都机场转机,也没有必要找宾馆,俩人饥肠辘辘打了一辆车,让司机带我们去他推荐的餐馆。小店不大,老板是父子两个,主营各种面条和一些小食。等到送上来以后,一口热汤下肚,仿佛在冰冷的体内烫出一条道路,面条顺着一路直下,直抵心底,七个小时飞机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由于是深夜,店里不是很忙,偶尔会有外卖小哥进来点餐吃饭,店里十分安静,安静的只听得见吃面条的呼噜声,碗里的热气和人呼出的热气混在一起,玻璃上满是水雾,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夜里有这么一家永远亮着灯,等着你光顾的小店很是温馨,给予饥肠辘辘的人们一个可以暂时休憩的地方,这种苍蝇馆子大概才是真正属于这个城市的烟火气。
陈晓卿在节目里说,宵夜才是真正的中国深夜食堂,我深信不疑,中国人最平凡的生活,永远围绕在深夜的小店和小吃摊,这才是真正中国人的深夜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