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梧桐
回家路上经过两旁法国梧桐参天的大道,风一阵吹拂,一片梧桐叶转了个弯,正好砸在鼻尖,又脆又响。一开始还觉得俏皮,风却不停吹,越来越大,一阵叶屑杂着风吹进眼睛,用手揉越发生疼。睁开双眼,满地蜷缩的灰黄色梧桐叶在打滚。这季节是夏秋交接,本无秋意,梧桐褪下的满街枯叶却和秋天差不多。正好经过岳庙一带红墙,杭州恍惚染上北京的气息,我想起去故宫、后海、三里屯的人们向往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象,天空瓦蓝,秋风载着失去水分的叶片,在灰色柏油路面上转出金色的脆响。我对成都残存的回忆也是法国梧桐,然而是湿漉漉的,是阴天,雨天,大片掌状落叶被车轮碾平,只有五指般向上伸展的叶尖,卷过来一点点,对天空举着,颜色是深褐色里透着金属的黄。满街铺着梧桐,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对清洁工人来说没什么不一样,总之麻烦极了。今天中午我就看到一个清洁工用扫帚尖沿着马路护栏一溜将梧桐落叶扬起来扫走,她打扫后的马路清爽得像家里的地板。只是堆在一头的梧桐又悄悄顺风飞起,溜回原先的位置。
有一段时间各个城市大肆砍伐古老的行道树,成都红星路上的法国梧桐也被砍光,学城市建设的表哥说,法国梧桐本来就不是合适的城市行道树品种,因为它分杈低,容易遮挡路面,时时需要修剪,落叶多,春天还会飞絮,引人过敏。然而中国青桐怎么遮得住炎炎烈日呢,它一门心思向上笔直着长,像个满心只有道学的书生,等待着一只子虚乌有的凤凰,然而只有很高了,枝叶才稍能覆庇旁人。法国梧桐的生长不顾体面,树干有时候狰狞得像白骨,但是斑驳剥落间又与光斑形成复杂的嬉游曲。它屈曲蜿蜒,在整条路挥洒绿意光影,充满戏剧感。与美丽相对,它带来众多麻烦。春天飞絮飞种壳,飞到有一年一个同学走过一条梧桐大道后,双眼红肿落泪,难以启目,涂好的光洁亮丽睫毛膏上,尘埃落定一座垃圾站。它洒下的咖啡色茸毛一团团在道边滚动,呛入鼻喉,阻塞呼吸。它四季落叶,只要大风、大雨,就不管不顾抖落多余衰朽;枝干易折,暴雨台风前消耗大量环卫工人沿路一株株敲打枯枝,支撑主干。然而,人们还是想要在城市里保留它,让那绿色蓬勃存在,如入森林,可纾解工作压力带来的胸闷头疼,经过时呼吸一阵轻松……等等种种不明原因,法国梧桐得以保留。它不够实际,却被深切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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