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 《故事》
五千年中华文化赋予了他们独一无二的感受能力,悠久而深远的传统则丰富着中国人关于人生况味的视觉印象,使其审美意识和平衡触感无与伦比;
急于求成、缺少经验的作家往往遵从规则;离经叛道、非科班的作家破除规则;艺术家则精通形式;
陈规俗套故事则将这一形式颠倒过来:其内容和形式的匮乏势所难免。它将自己局限于一种狭隘的、具有具体文化特性的体验之中,然后饰之以陈腐而无特色的庸常形式;
简明扼要需要花费时间,而卓越超群来自孜孜以求;
艺术的真谛并不是需要策划什么阴谋来保守秘密;
天才作家写不出好作品大抵有两个原因:要么是被一个他们觉得非证明不可的观念蒙住了双眼,要么是被一种他们必须表达的情感所驱策。而天才作家写出好作品一般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被一种要打动观众的欲望所感动;
我们构建故事形态是为了适应故事材质,而推敲故事材质是为了支持故事设计;
切忌将猎奇误以为独创。为不同而不同,就像趋从商业法则,难免流于空洞;
人应该如何度过他的一生?但,问题的答案总是在规避着我们。当我们力图使我们的手段合乎我们的梦想时,当我们力图将我们的思想融入我们的激情时,当我们力图让我们的欲望变成现实时,那一问题的答案始终躲藏在飞速流逝、难以捉摸的时间后面;
我们对故事的欲望反映了人类对捕捉生活模式的深层需求;
凡是优秀的电影、小说和戏剧,都能通过其各不相同的喜剧和悲剧色彩来达到娱乐的目的,给观众一种具有感染力的新鲜的生活模式;
故事并不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是一种载体,承载着我们去追寻现实、尽最大的努力挖掘出混乱人生的真谛;
天才被埋没的情形只是一种神话;
故事进展过程的缺乏、动机的虚假、人物的累赘、潜文本的空洞、情节的漏洞以及其他类似的故事问题,才是文笔平淡乏味的根本原因;
这些人物是谁?他们想要什么?为什么想要?他们将会采用怎样的方法去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什么将阻止他们?其后果是什么?找到这些重大问题的答案并将其构建成故事,便是我们压倒一切的创作任务;
设计故事能够测试作家的成熟度和洞察力,测试他对社会、自然和人心的洞识。故事要求有生动的想象力和强有力的分析思维。自我表达绝不是问题的关键,因为,无论自觉还是不自觉,所有的故事,无论真诚还是虚假,明智还是愚蠢,都会忠实地映现出作者本人,暴露出其人性……或人性的缺乏;
你必须将一种由对社会和人性的鲜活洞察所驱动的视觉印象注入你的作品之中,辅之以对自己作品人物和世界的深入了解;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
实际发生的事件只是事实,而不是真理。真理是我们对实际发生的事件进行思考后的想法;
电影美学是表达故事生动内容的手段,其本身绝不能成为目的;
故事大师懂得如何从最少的事件中挤出生命力,而蹩脚的讲故事的人却会使深奥沦为平庸;
结构是对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选择,这种选择将事件组合成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序列,以激发特定而具体的情感,并表达一种特定而具体的人生观;
价值负荷;
负荷价值的情境;
电影就是将精神的东西物化;
经典设计是指围绕一个主动主人公构建的故事,主人公为了追求自己的欲望,与主要来自外界的对抗力量进行抗争,通过连续的时间、在一个连贯而具有因果关联的虚构现实里,到达一个表现绝对、而变化不可逆转的闭合式结局;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它引导我们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艺术电影对内在冲突的关注能够吸引高学历人群的兴趣,因为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喜欢将自己的大块时间耗费在内心世界里;
作家需要不断磨练技巧,直到知识从左脑滑向右脑,直到智力感悟变成一种谋生手艺;
每一个瞬间都必须充盈着你富于激情的信念,不然我们就能嗅出其中的虚假;
故事是我们思想和激情的体现,用埃德蒙德·胡塞尔的话来说,是我们意欲向观众灌输的情感和见识的“一种客观关联”;
为不同而不同就像对商业法则的盲从一样空洞,你只能写自己相信的东西;
一切陈词滥调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一个原因,而且也是唯一的原因:作者不了解他故事中的世界;
对笔下故事中的世界进行深入的了解与洞察,才是臻于新颖和卓越的根本;
冲突层面是故事在人类斗争的层级体系中的位置;
世上绝无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故事,一个诚实的故事只可能在一个地点和时间内适得其所;
一个有限的世界和有机界定的人物设置才能让我们拥有知识的深度和广博;
记忆研究、想象研究、事实研究;
才华必须靠事实和思想激发;
故事并不是由一堆累积的信息串联而成的叙事体,而是一种对事件的设计,将我们引入一个有意味的高潮;
创作是指在取舍过程中所做出的创造性选择;
时代置换——即利用过去作为一面明亮的镜子来向我们展示现在;
大多数人都在浪费他们的宝贵时间,死的时候都带着一种未偿宿愿的遗憾;
故事的艺术不在于讲述中间状态,而在于讲述人类生存状况的钟摆在两极之间摆动的情形,讲述在最紧张状态下所经历的人生;
我们的写作水平应该在他们之上。观众希望我们把他们带到极限,带到所有问题都得到回答、所有情感都得到满足的地方——故事主线的终点;
通过移情,即通过我们自己与一个虚构人物之间的同理感受,考验并延伸了自己的人性。故事赐予我们的正是这样一种机会:去体验我们自己生活以外的生活,置身于千姿百态的世界和时代,去追求、去抗争、去感受我们生存状态的各种不同深度;
观众只认同人物的深层性格,即通过压力之下的选择而揭示出的内在品质;
生活教导我们,任何人类欲望的价值尺度与对它的追求所冒的风险都是成正比的。价值越高,风险便越大;
作家之所以甘愿冒着牺牲时间、金钱和亲人的风险,是因为他的雄心具有一种决定生活的力量;
真正的行动是身体的、语言的或心理的运动,它会在期望中开掘出鸿沟并创造出意义重大的变化;
一边是我们主观相信的世界,而另一边则是客观存在的现实。这一鸿沟便是故事的温床,是一口熬煮故事讲述手法的大锅;
实际上,最丰富、最满足的愉悦来自那些聚焦于事件导致的反应与所获见解的故事;
故事的材质是鸿沟,是一个人采取行动时,期望发生的事情和实际发生的事情之间裂开的鸿沟;是期望和结果之间、或然性和必然性之间的断层;
谁先表白,谁先吃亏;
如果你幸运的话,那三个小字将会在烛光下同声说出。如果你桃运亨通,那三个字根本就不用说出……而是做出;
独创性存在于对真实可信的执着追求,而不是来自标新立异的猎奇;
我们之所以总是在“最好”和“最坏”之间伸展,是因为故事若要成为艺术,并不是讲述人类体验的中间地带;
进展纠葛 ;
故事和音乐都是时间艺术,时间艺术家最最艰难的唯一任务就是要勾住我们的兴趣,始终如一地保持我们注意力的集中,然后带着我们在时间中穿行而又不让我们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活着就是置身于看似永恒的冲突之中;
现实的精华就是匮乏,一种普遍而永恒的欠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不够人们享用。食物不够,爱不够,正义不够,时间永远不够;
我们生活在其不断缩减的阴影之中,如果我们想要在短暂的人生中成就点什么,让我们死的时候不存在浪费时间的遗憾,那么我们将会与那些阻止我们欲望的匮乏力量迎面撞上;
如果我们设法满足自己的外在欲望,找到了与世界的和谐,那么这种安宁很快就会转化成无聊;
无聊即是当我们失去欲望后,当我们缺乏一种缺乏感时所产生的内在冲突;
一旦住房、吃饭、穿衣和医疗问题得到解决,我们便能松一口气并意识到,作为人类,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完整。我们想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享受,我们需要的诸多东西之一便是幸福,于是,我们的内心斗争便开始了;
银幕剧作是一门变精神为物质的艺术。我们为内心冲突创造视觉关联——不是用对白或叙述来描述思想和情感,而是用人物选择和动作的形象来间接而不可名状地表达内心的思想和情感;
故事不同于生活,你可以随时回头对故事进行修补。你可以埋下一个看似荒谬的伏笔,并使它变得合乎情理;
所谓逻辑,只不过是一种儿戏。只有想象才能使你走上银幕;
我们是通过表现必要而精确的体验来促使观众在心中自然生出一种情感,然后带领观众经受那种体验;
世上只有两种情感——快感和痛感。每一种都有其不同程度的变异:前者如欢乐、爱情、幸福、狂喜、愉悦、销魂、刺激、极乐等等;后者有痛苦、害怕、焦虑、恐怖、悲伤、屈辱、萎靡、凄凉、紧张、悔恨;
故事必须创造出正面情感和负面情感之间的这种动态交替,才能符合“回报递减定理”;
回报递减定理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故事中,都同样成立:我们对某事的体验越多,它所产生的效果就会越少;
情感是一种短期的体验,达到高峰之后便迅速燃烧殆尽。感情却是一种长期的、具有渗透性、弥漫性和知觉性的背景情绪,可以为我们人生的整天、整月或整年增添色彩;
基调是在影片的文本中创造出来的:光和颜色的质量,动作和剪辑的速度,演员配置,对白风格,制作设计和音乐,这一切文本特性的总和创造出一种特定的基调;
人类的行动只能趋善而从是,只不过是根据自己所相信或推断出的善恶是非标准来行动而已;
一部具有独创性的作品会展示独一无二而又不可调和的欲望之间的选择;
选择绝不是疑惑而必须是两难,绝不是处于是非或善恶之间,而必须是处于具有同等分量或价值的两种正面欲望或两种负面欲望之间;
潜文本是指在那一表面之下的生活——被行为隐藏的已知和未知的思想和情感;
在生活中,我们的眼睛容易停留在表面。我们的心灵被我们自己的需要、冲突和白日梦所占据,我们很少退后一步,去冷静地观察其他人内心所发生的事情;
讲故事的人能够给予我们生活拒绝给予的愉悦,就是那种坐在黑暗的故事仪式之中,透过生活的表面,看到言谈举止后面的真情实感所带来的愉悦;
好演员绝不会没有潜文本就走到镜头前;
永远必须具备一个潜文本,一个与文本恰成对照或构成矛盾的内在生活。有了这个,演员才能创造出一部多层面的作品,使我们能够透过文本看到在生活中的言谈举止和音容笑貌之后脉动的真理;
疯子是那些失去了内心交流的可怜人,所以他们能够允许自己忠实地说出和做出他们所想和所感的东西,所以他们才疯了;
我们要在喜剧中寻找悲伤之情,把个人事务政治化,用个人的东西来驱动政治,在平常后面见到神奇,在崇高之中发现琐碎;
知识的肤浅会导致索然无味的讲述;
这一紧张与松弛之间的交替便是生活的脉搏,日复一日,甚至年复一年的节奏;
向内穿刺;
反讽升华;
事物的表象和事物的真相之间存在着一条无底裂罅;
我们经常无限推迟做某件事,后来,当我们终于做出决定并进而采取行动时,我们便会对其相对的容易感到惊奇。惊奇之余,我们会纳闷,我们为什么会那么害怕采取行动,直到我们意识到,生活中大多数行动都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只不过做决定需要意志力而已;
生活的流动是从原因到结果,但创造力的流动则常常是从结果到原因;
这种人认为,幸福意味着永无痛苦,所以他们对任何东西都不会去追求深刻感受。我们快乐的深度和我们所经受的苦难是成正比的;
正义的矛盾价值和否定之否定价值之间的区别,也就是违法者相对有限而暂时的权力,和立法人无限和持久的权力之间的区别。是一个有法可依的世界和一个强权即真理的世界之间的区别;
妥协意味着“让步”,愿意接受不够理想的事实,但不是完全放弃;
无知是由于缺乏信息而导致的临时愚蠢,但愚蠢却是冥顽不化,无论你给他多少信息;
并不是靠给予信息来保持观众的兴趣,而是靠扣押信息,除非那些为了便于观众理解而绝对必需的信息;
人们总是会另有所指。在说出的东西后面总是隐藏着不能说出的东西;
电影艺术是通过剪辑、机位或镜头运动来将A形象和B形象连接在一起,其效果是富有意味的C、D和E,无需解释便能表达意义;
解说来填满一条电影声带实在不需要什么天才,更不用付出太多的心血;
但如果我们贪图舒适,满足于“写在鼻子上”的解说词,那么我们便会掏空自己的创造力,泯灭观众的好奇心,摧毁故事的叙述动力;
“展示,不要告诉”意味着对观众智慧和感知力的尊重;
真实惊奇来自期望和结果之间的鸿沟的突然揭示。这种惊奇之所以“真实”,是因为它随后紧跟着大量的见解,揭示出隐藏在虚构世界表面之下的事实真相;
无论是好是坏,我们必须选择和行动,以此来决定我们人生的意义。没有任何巧合的人和事会出来为我们肩负这一重大责任,尽管我们周围存在着诸多不公和混乱;
当一个社会不能对其社会机构和制度进行嘲讽和自我批评时,这个社会就不会笑了;
如果你能够让观众仅仅和一个人物建立起一种复杂而深沉满足的关系,一种令他们终身难忘的理解和投入,那么你就比大多数影片都做得要好得多;
意象是先语言的,那些埋藏在小说和戏剧大师们华美文笔之下的冲突根本就不可能用电影手法得到同等的甚或大约的表现;
我们面临的最大考验就是,要将精神的东西转化为物质的东西。不要在人物口中填满自我解说的对白,而要为他们的内心冲突找到视觉表达;
伟大的讲故事的人一直都知道,“展示,不要告诉”是一个终极任务:以纯粹戏剧化和视觉化的方式来写作,展示一个自然人类行为的自然世界,表现出生活的复杂性,而不用告诉;
一个事件的能量只能等同于其原因的总和;
我们设计事件是为了适合人物,事件发生的本身必须能够把他送上一条求索之路,令他达到他生存的极限;
我们探索人性的内在特质,用诗化的编码来表达;
人性是唯一不会过时的主题;
人物塑造是所有可观察的素质的总和,是一个使人物独一无二的综合体;
人物真相的关键是欲望。在生活中,如果我们感到无所适从时,摆脱窘境的最快捷方法就是自问:“我想要什么?”;
当代社会心态倾向于赞同行为动机的单一解释,而不顾实际上更接近事实真相的观点:动机是多种复杂力量的综合;
你对你自己人性的神秘之处观察得越深,对你自己的了解就会越多,从而也就越能了解别人;
谈话是我们发展和改变人际关系的手段;
生活总是动作/反应。没有独白。没有事先准备好的话语。所有讲话都是即兴的,无论我们为这个伟大时刻在脑海中排练了多少次;
我们的日常事务也许偶尔会为窗外的浮光掠影、商店橱窗的花朵或人群中一个女人的脸所打断。但当我们走过我们的生命历程时,我们更多地是把自己藏在脑海里,对外面的世界只是半视半听;
故事生活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变化流;
优秀的电影描写要求特定的想象力和特定的词汇;
形象系统是一种主题策略,是植入影片中的一个形象种类,从头至尾连贯一致而又不无变化地在声画中反复出现,以同样微妙的方式,作为一种潜在交流来增加审美情感的深度和复杂性;
精心组织的情况下,形象的反复出现所产生的能量却是巨大的,因为变化和重复可以将形象系统楔入观众无意识的底座;
声音并不需要认知,所以音乐可以在我们没有意识到它的时候便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同理,象征也可以触动我们、打动我们、感动我们——只要我们没有意识到其象征意味;
在他对质量的耐心追求中,他必须创造出比他所能使用的多得多的素材,然后把它们毁掉;
事件选择和故事设计必须没有任何拘束地消费你的想象和知识。转折点必须想象,删除,再想象,然后在文本和潜文本中得到充分演绎。否则,你便很难指望超群脱俗;
做这一切的同时,扔掉你的恐惧。因为在想象和技巧之外,世界要求于你的最最重要的东西是勇气,敢于冒着被拒绝、被嘲讽和经历失败的风险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