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小记
前段时间流行过一句话: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但我从小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干饭人,很难说出有什么喜欢的食物;最大的愿望是有人能发明出一种压缩食品,每天只要吃一小块,这天就再也不用进食;饭桌上亲戚最常说的话就是只吃这么点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脑子有没有问题很难说,起码还没被送进精神病院,经常不好好吃饭,胃倒确实容易有问题。由于最近时不时就无故难受起来,我约了个无痛胃镜。 无痛胃镜,即是在胃镜前进行全身麻醉,在整个人处于昏睡状态中时进行常规的胃镜检查。 早上8:00 我和一位大叔,一位大姨推开胃镜科室的大门,在工作人员引导下,穿过走廊进入准备室。麻醉师评估了我们的心电图和身体状况,接着,我们喝下一种药水,喉咙仿佛被某种凝胶物质封住了,吞咽难受,一时间呼吸也有些困难。 护士小姐为我们打上点滴。 早上 8:10 我在床上侧身躺好,静静等待医生把我拉进胃镜室。我的前面还有两位病人,第一位已经被推进去了,胃镜室里传出机械操作的提示音。 昨晚有些失眠,此刻虽似补觉的好时机,反在安静的空间里昏昏却睡意全无。我并不感到紧张害怕,甚至还非常好奇。 在电视电影里,医生在手术灯刺眼的光下推进装注射器,患者便慢慢阖上眼;在小说里,被麻醉者逐渐感到意识模糊,作者便作出一段纷杂飘飞的心理描写,患者凭着潜意识胡乱思考、回忆起来。一个清醒着没有睡意的人,怎么就失去了意识?就算了解了生物机理恐怕也依旧觉得神奇。被麻醉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是周围声音渐渐消失,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仿佛疲惫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瘫坐的沙发,还是好像被人重锤一击,在某一瞬间就失去了知觉?被麻醉了会做梦吗?心理强烈抗拒被麻醉的情况下会不会麻醉失败? 我开始幻想医生和护士惊奇地发现我无法被麻醉,他们围在我身边讨论怎么办,要拉我去做实验,而我,清醒地睁着双眼淡定地看着这一切。 后来,我又开始想如果做梦会做什么样的梦,也许在麻醉后并不是毫无知觉,器械的运作会让我身体感到些许不适,继而做出令人不安的梦来。我挺喜欢做梦的,即使是噩梦也觉得别有趣味,如果是情节奇妙,或带有“电影感”的值得回味的梦就更有意思了。 我等待着被推进胃镜室麻醉的那一刻,等待着入梦,就像等待着一部电影开始(好像是王家卫说过,电影的第一幕就是入梦的开始),其实每一个停滞而蒙蒙的时刻,都仿佛身在电影中。此时,我突然想起了《苏州河》,想起了贾宏声冷峻的脸和穿着红衣,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周迅。 早上 8:30左右 我被拉进胃镜室了,一切来得很快,我张嘴咬住一个用来固定嘴型,通入器械的小东西,手上是测量血压心跳的一类器械,还有一根吸氧管,喷着有点难闻的气体。而随着麻醉师推进注射器,来不及想什么就睡了过去。 早上 未知时间 护士小姐喊了一声“可以醒了”,仿佛解除催眠的魔咒,我一下睁开了眼,发现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准备室。 护士小姐过来拆掉了量血压心跳的器械,并拔掉了吊针。我按着针头拔出的地方,咽了咽口水。凝固在喉咙的药物已经没有了,吞咽时没有任何感觉,喉咙和胃部也没有不适,我想起刚才的确做梦了,梦里一片昏黄,好像是苏州河。 闭上眼还不到一分钟,我又睡着了。 早上 9:07 这次醒来时特地看了下时间,是9:07分。刚醒来护士小姐就说我们可以起来了。 身子坐起来,才发现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想起电视、书里那些动物中了麻醉针之后倒地的情景,麻醉药的效果还真不是盖的。 也没有很晕,稍用点力还是可以稳稳走过去,我在等候室的椅子上坐了一小会儿,就和一个大姨一起出去了。 早上9:10 一出去我妈就跑了上来,一位好心的大叔也给我让了一个座位,不过我挺好的,站立走路都没有问题。 报告已经可以拿了,结果挺好,就是有一点非萎缩性慢性胃炎。 无痛胃镜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梦了一场苏州河就结束了。不过,大家(尤其是我)一定要好好吃饭,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