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烟头

这几个月来，我都是在小区里跑步。小区里人来车往，障碍比较多，所以时段就尤为重要。跑过几次之后，我发现晚上9点以后，小区路上的人大大减少，而且即使是夏至时分，天也足够黑了。不管我跑成什么熊样儿，都不怕丢人。

这个时段，路上只有三种人：遛狗的人、晚归的人、锻炼的人。

我曾于10点多下楼跑步，在14号楼下面见到一个穿着职业装、背着电脑包的街坊，坐在一个条石上，跟电话的另一边，争论一个工作上的问题。那天我连跑带遛达，锻炼到11点半，最后一次经过14号楼时，那人电话还没打完。他的无线耳机已经没电了，右手举着手机，左手夹着一根烟，语气疲惫地说：“好吧，行吧，就按你说的办吧。”

打工人真不容易。

多年前我也曾夜跑过。当时我们小区楼还没盖齐，人也少。我那时身体素质很差，跑几步就得走两步歇会儿。那天，突然黑影里一个小孩儿大声喊我爸爸。我看周围没有别的男人，吓得进退失据。小孩子见我不答应，就冲我跑过来。我不知该跑掉，还是勇敢地去认这个孩子，因为我当时累得气喘吁吁，双眼上翻，实不堪为人父母。就在我天人交战之际，一个中年妇女从路边闪出，拉走了孩子，还小声说：“你认错人啦！”孩子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我。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主动叫我爸爸，可惜天太黑，我没看清楚孩子的长相。

最近北京多雨，打乱了我的跑步节奏，以致于我的体重有些反弹节奏。今天天气不错，气温又不算高，我看天黑下来了，立刻换上跑鞋、穿上护膝，下楼撒丫子跑起来。

因为有日子没正经跑了，我跑得非常开心。一小时堪堪跑完，开始起风了。我停下来，准备慢走一圈，就回家洗澡。

我刚停下，还没喘匀呢，旁边一人突然往地上丢了一个烟头。那烟头带着红色火星，被风刮得连蹦带跳，向我的反方向飞去。

我心说这人也太不讲公德了，往小里说，不卫生。往大里说，这就是火灾隐患。我赶紧追上去，想把烟头踩灭。

但风很大，黑暗中我看着那个红色烟头在前面飞快地跑，我怎么追也追不上，一直追了数十米，累得我气喘吁吁，直到那个红点消失，再也找不着了。

我只好愤愤地回了家。

毛老师看我满头大汗，说：“今天跑得挺久啊！”

我说：“是。刚才本来要回来了，看到有人扔了个没灭的烟头，我就去追。可是风太大，我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毛老师一脸震惊：“你……你是想捡起来嘬两口吗？”